夜，靜悄悄地，沒有一點兒聲響。
左妮子閉上了眼睛，慢慢地睡著了。十三歲的孩子，睡得多香多甜。月光是那麼地明媚，它調皮地爬上窗口用柔弱的光線撫摸著左妮子的臉頰。
藍湖，一個美麗的高原湖泊，當地人昵稱它叫做海子。
藍湖也靜悄悄地，沒有喧囂，沒有吵鬧。湖裏的水沒有波瀾，沒有漣漪，它靜靜地躺臥著，多像甜睡著的少女。湖裏的荷花正使勁地綻露出鮮紅的花瓣。湖邊的柳樹低垂著枝條不動也不搖擺。湖邊的小村莊裏也是鴉雀無聲。
忽然，窗外傳來一陣馬蹄聲。一隊人馬飛奔而來。“噠噠噠。”馬蹄聲撕碎了湖邊的寧靜，也打破了小女孩甜蜜的睡眠。間歇，又響起“叮當”聲，“啪啪”聲和“噗噗”聲。緊接著，響起一片喊叫聲：“殺人啦！殺人啦！清兵殺人啦！”聲音低啞，嘈雜，淒厲。開始時聲音狂躁，漸漸地喊叫聲就小下去了。
火光在窗外噗噗地燒起來。喊殺聲，廝打聲由遠而近。左妮子的母親被驚醒了，她猛地翻身起床，穿上衣服，很快地打開床頭的木櫃子，從裏麵拿出一個小布袋子，而後戰戰兢兢地從隔壁房間裏跑過來。左妮子依舊甜甜地睡著。她還在做夢呢。“妮子。快，快起來！”母親壓低聲音叫。一邊叫一邊掀開孩子的小棉被。
左妮子從昏沉沉的睡夢中被弄醒了，她不情願地揉著眼睛問：“媽。怎麼啦？我還要睡！”
“別睡啦！快起來!快！”母親說著拉起孩子，順手抓起床頭邊的衣服，拖著孩子跑出了房門。
關了房門，母親左手牽著左妮子的手，右手裏抱著幾件衣服和一個小布袋子，急匆匆地跑過自家小院子，跑出大門，關了門，往村子外跑去。
夜色裏，有許多人都在跑，人們慌慌張張地跑著。人們跑往遠處。人影忽閃忽閃地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裏了。
“跑什麼呀？”忽然，路邊有人小聲地問。
“快跑吧。別問了。快跑！”有個男人的聲音在可怕的夜色裏響起。
路邊的人也跟著跑，邊跑邊叫：“廖老弟。到底是怎麼了？我到外村去做了一天工，這不，剛回來嘛，還沒到家呢，就著了這麼一下驚嚇。”那位喊叫廖老弟的人背著一個小背簍，背簍裏放著些衣物和木匠工具。
被他喊叫的人回過頭來說：“賈老兄。你不知道呀？嗨，清兵打過來了！唉，前幾天才聽說，沒想到今晚就打過來了！聽說清兵蠻凶的，見了人就殺。也不知道真假，反正躲躲吧。俗話說的：隻讓耳朵聽見，莫讓眼睛看見。這眼睛要看見了，那就晚了喲。”
兩人正跑著，忽兒看見一條小巷子裏跑出個牽著小孩的女人。走近了，那個被人稱作賈老兄的人叫道：“左家嫂子。你也跑出來了？”
左妮子的母親喘著粗氣回：“啊。跑出來了。呀，是賈柱兄弟呀。你這是從哪裏來？還背個背簍！”
賈柱回：“我到外村給人家做木櫃去了，這不，剛回來的呀。”
左妮子母親說：“嗨。哪些天殺的呀，又殺人又放火，凶殘極了。我不跑出來，怕遭殃了呢！”跑著。又問：“廖金兄弟。你也跑出來了？”
廖金答：“跑出來了。我也是剛從城裏回來，還沒進家門呢，聽到一片叫喊聲，又見許多人都在跑，我也就跟著跑呢。”
幾個人說著跑著，直跑到冠通山的山背後，在一片小樹林裏躲了一夜。這一夜，是驚魂的夜是害怕的夜。這夜太漫長。好在已是初夏，天不冷，也沒有下雨，隻是蚊蟲在身體的某些部位譬如手背腳背上蠶食了一番，在皮膚上留下了幾個紅色的肉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