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木扇門微啟,大殿內雲煙繚繞,金象佛尊俯瞰世間,神情悲憫。
男子跪立佛前雙眸緊閉。
僧人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不必再跪。”
男子身形不動,“為何?”
“世間輪回有命,因果已定,既有人替施主背負血債,施主無論如何,也求不得這人下一世安寧。”
男人握拳,血從指縫間滲出,滴滴落下。
“不是說,跪求佛祖,聽過梵音,便能化解血債嗎。”男人緊緊盯著佛像,眼中血紅。“我已經跪了八年了。”
僧人看著滿臉悲慟的男人,微微歎息:“施主,輪回有命啊。”
生生世世為你背負血債。
在一個偏僻的小院,婦人生產的尖叫聲已經嘶啞,穩婆丫頭進進出出,端出盆盆血水,穩婆衝陪侍在婦人身邊鼓氣的丫頭喊:“血崩了,這大人怕是保不住了,讓她一定把孩子生下來,要不然大的小的都得死!”
這丫頭看著自小一同長大的小姐,眼淚止不住的流:“小姐,小姐,您一定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的,小姐…。”
婦人吃力的將頭緩緩轉向門口,像是看見了什麼似的,露出了甜笑,那邊,穩婆又喊了起來:“出來了,出來了,是個姑娘!”
丫頭青檸看著夫人的微笑,失聲痛哭:“小姐,您有孩子了,小姐,小姐…。老爺他……在外麵等著呢……”
夫人看著青檸,唇翕動,青檸附耳過去。
“我知道……他不會……來。”
掙紮了三個日出三個日落,女嬰的母親仍是沒有撐住,在青檸的哭喊中緩緩閉上了眼。
在女嬰出生的這一天,她失去了母親。
也是在這一天,大周王朝戰亂四起。
女嬰的生母出生微賤,是商賈之女嫁入高門為妾,女嬰並不受寵,其祖母憐她孤苦無依,收在身邊撫養,取名易安。
蘇易安,公元405年出生。
蘇易安滿臉興奮的跑進內屋:“青檸,你看。”
正在縫補衣物的青檸抬起頭,笑道,“小姐,又從外街撿到了什麼。”
因是庶女,還失去了生母,蘇易安自小沒有接受什麼禮儀教養,隻是由青檸教導著識得字,青檸看著蘇易安的活潑,總莫名想到,未出閣時的小姐,不知人間愁滋味,整日玩耍,笑起來像那四月的芳菲。
那是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隻有一半,又染了汙穢,仔細看去,像是一隻猙獰的野獸,青檸見識淺,隻以為是別人隨手丟的玩意兒,看了兩眼,就摸摸蘇易安的腦袋:“小姐今兒個還沒練字呢,放下這東西,寫了字再玩好不好?”蘇易安聽話的點點頭:“好。”
青檸淺淺笑著,即便沒有個長輩教導著蘇易安,她也明事理的很,人又聰明乖巧青檸想著想著,眼眶紅了,當年的小姐也是如此,在江南那一帶是出了名的才女,若不是陰差陽錯與蘇永康相戀,定能在個富貴人家做個正房,哪裏會落得個含恨而終的下場……
蘇易安躲在簾子後麵,看著青檸落淚,她那雙眸子也黯淡了幾分,蘇家除去青檸,是沒有人真心待她的。
蘇易安走出小院,挑的盡是些小路草叢,向與蘇宅一牆之隔的外街走去,她知道,蘇宅的那些親人都是不喜歡她的,說她沒有教養,不明規矩,模糊的記憶裏,似乎隻有祖母是照拂自己幾分的,五六年前,也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