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河麵有些地方還覆著一層薄冰。
蕭磐剛跑完一趟鏢回來,嘴裏叼著一根青草,雙手叉在腦後,踢著小石子悠閑地往村裏走。
突然聽見一陣尖利驚恐的小孩子叫聲,好像是……有人落水了?
他眉梢微揚,將嘴裏的青草吐了,腳尖輕點,幾個起躍間就來到河邊,一個小孩兒趴在河邊往水裏夠,河水中央咕咚冒著泡,冰渣子隨之起伏晃蕩。
他一把將小孩兒提起來擱在遠處,三兩下褪了外麵的袍子,一頭紮進河水中,嘶,真他娘的冷啊!
人一救上來,小孩兒立馬撲上來哭天搶地,“阿姐,阿姐,嗝……”
蕭磐有些頭疼,“再哭我就把你姐丟回去。”
小孩兒:“嗝!”她忙捂住嘴,兩隻眼睛像受驚的小鹿,害怕地看著蕭磐。
蕭磐運力於掌,在“阿姐”後心拍了一下。
“噗——”杜春瀾感覺自己嗓子裏噴出一股寒涼刺骨的液體,一睜眼,上方懸著一張臉,籠著孤意的眉,黑亮剔透的眼,俊美邪氣的麵容。
這不是那個天殺的喪屍王?!
她抬手射出一根嗜血藤——
藤呢?
手掌心空空如也,皸裂腫脹的手無力垂落下去,身體如墜冰窖,寒入骨髓,杜春瀾凍得有些不太靈活的眼珠子轉了轉,好像有哪裏不對勁啊。
蕭磐收回給她輸內力的手,眼睛眯了眯,剛才這個小妞兒看他的眼神——好像他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他怎麼不記得自己啥時候招惹了她?
“阿姐,嗝,阿姐,你沒事,嗝,吧?”旁邊響起一道軟嫩嫩的聲音,杜春瀾轉臉看去,入目的是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兒,瘦骨伶仃,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婆娑的淚眼顯得格外大,正可憐巴巴地望著她。
“丫丫……”杜春瀾下意識喃喃出聲,霎時,好似開啟了什麼機關,腦子裏一股磅礴的記憶洶湧而來,將她震暈了過去。
剩下原地丫丫和蕭磐兩個大眼對小眼,最終蕭磐敗下陣來,“算了,我好人做到底吧。”人都救了,總不能放這兒不管吧?這小丫頭細胳膊細腿的,哪兒能將人搬回去?
丫丫破涕為笑,“大哥哥,你真是個好人。”
蕭?好人?磐將杜春瀾抱起來,嘖,真不是一般的輕啊。
孫氏靠在床頭做針線,右眼皮忽然一陣猛跳,她感覺一陣心慌慌,一個沒注意將手指頭戳破了,一滴殷紅的血珠子冒出來。
“阿桐,怎麼丫丫去了這麼久還沒回來?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杜金桐編草鞋的手一頓,平和舒緩的清潤聲音響起:“娘,我去看看,您別擔心。”
他剛一起身,一道攜著寒風的小小身影跑進來,“娘,阿兄,阿姐掉水裏去了!”
孫氏頓覺一陣天旋地轉,耳中陣陣嗡鳴,“你,你說什麼?怎麼就掉水裏了?你阿姐呢?”
她急急掀了被子下床,無奈身體實在太弱,根本支撐不起全身的重量,腳才踩上地麵就軟倒下去。
“娘!”杜金桐和丫丫同時發出一聲驚呼,跑了過來,要扶她起來。結果杜金桐因憂切之下心跳驟急,自己竟也犯了病,臉色一白,大口喘著氣,捂著心口連退幾步,差點站立不穩。
丫丫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眼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就在這時,蕭磐抱著杜春瀾踏了進來。
蕭磐眼睛在幾人身上掃了一圈,病、弱、小,再加上懷裏落水的這個,這一家子還真是多災多難啊。
他將人放在屋子裏唯一的一張床鋪上,對上淚流滿麵的孫氏,頓了下道:“嬸子,人還活著,您趕緊給她換件衣裳,否則再這樣下去人真得凍壞了,還得請個大夫來看看。”
孫氏連聲道謝,卻是無法顧及他,對丫丫道:“快去跟你二叔說一聲,蘭兒落水了,讓他千萬幫忙請個大夫來。”
丫丫一陣風似的跑出去。
杜金桐緩過一陣,將蕭磐送出門,將並不遮風的破敗門簾放下來。
“二叔,阿姐落水了,娘讓您幫忙請個大夫來——”
杜錦明寫字的手一顫,一滴墨水落在寫好的字上,霎時暈染開來,好好一張大字就這樣廢了!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將紙揉成一團狠狠砸出去,正砸在丫丫的腦門上。
“吵什麼吵!個喪門星!落水了來找我有什麼用?去去去,別來煩我!”
“二叔……”
杜錦明“哐”的一聲將窗子關上,驚得丫丫身子一顫,她手背抹了抹怎麼也擦不幹的淚水,淚眼朦朧地望著窗子,站了一會兒,忽然想到什麼,忙往外跑去,跑了沒兩步又硬生生折回來將紙團撿起來塞進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