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大院裏,下人們打掃來打掃去,桌上的諾大果盤被拿起拿下,內堂廚房裏的廚娘們走東走西,時起時落的菜刀嚓嚓作響,大鍋小鍋也都翻騰著冒著熱氣,看起來是個熱鬧忙碌的日子,可從霍家太太對著鏡中自己描眉塗唇抹胭脂的那慢功夫看來,也是個大日子。
霍家的大陣仗已不再是新鮮事兒了,自民國三十年起,霍家就已闖出些名堂,其中最昭彰於世的莫過於現時霍家大當家霍永生為是,雖不及官僚政客眾人膜拜,卻也名利有過之而不及。母親穆青淩乃蘇杭商家大戶的獨生女,穆氏家族世代以絲綢紡織業聞名,做著綢布生意,沒有人還記得起穆家也曾開過小鋪子,賣著幾尺廉價的布料。如今穆家可發達了,誰人買得起穿得上身那叫個體麵,穆氏青淩也順從了那個指腹為婚門當戶對的年代,嫁給了當時大上海專與官家和洋人做生意的富人霍又,或是霍穆兩家做過什麼不得體的事情,世代人丁單薄,霍永生又是個獨子,也就自然而然成了霍家當家人。可到了這位當家人,卻是兒女滿堂,大公子霍昱何,怕是被霍家的財大勢大弄昏了頭,吃喝嫖賭,無所不能,還真可惜了霍家太太為其謀的官職。大小姐霍昱綺是位知書達禮但骨子裏透著份高處不勝寒的清高的大家閨秀,長得也十分標致,雖到了適婚年紀,卻也不對兒女私情怎麼上心,不過有霍家太太幫著留意尋覓著,倒也不急。霍家二公子,霍昱軻,留學在外,風流自在,最討得霍永生和霍家太太歡心的二少爺,也獲得不少大戶人家小姐們的歡心。今天這陣仗不就是為這位少爺準備的。
離開了幾年,昱軻早已歸心似箭,今日歸國回家,還未到港口就已按捺不住,不住地讓沐弦張望,尋著霍家人的身影,看看這霍家人到底有沒有惦記著這位二少爺。“你該醒醒了,我們該上陸了。”昱軻擺手搖晃著正睡得安穩的一位妙齡少女,烏黑秀發披肩而下,不時海風吹著亂了便蒙了那小巧臉龐,等海風停了,那小臉變得蒼白且妖嬈,緊抿著小嘴,又添幾分清冷和女子氣的堅毅。她慢慢睜開了雙眼,強烈的日光射得她眯起眼,小手還不停的揉搓著,“我回來了,回來了。”她的語氣讓人捉摸不透,幾分憂鬱,幾分依戀。昱軻抬起胳膊繞著她的肩膀,竟那樣單薄,“你不是個讓人想失去的女孩兒,是個讓人想念的人,父親等著我們,走吧。”她低著頭,隨昱軻和沐弦走出了船。“二少爺,二小姐,老爺夫人都在家候著呢,趕緊隨小的回家吧。”霍家管家祖翔恭恭敬敬笑臉相迎的這兩個人,一個就是霍家二少爺昱軻,另一個便是剛醒來的那位睡美人,霍鈺可,霍永生的私生女,雖明著也是大家閨秀,可在霍家,她的待遇隨著她的身份。
霍家汽車開在街上,路人忙著躲避閃人還伸著脖子想瞧見車子裏的人兒。“你看這大上海熱鬧著呢。”昱軻憋了幾眼車窗外,看見滿街商鋪,琳琅滿目,人來人往,便絮叨了一句。鈺可漫不經心的隨口“嗯”了一聲,她一直望著窗外,可她更關心車停後那盡頭的風景——霍家,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