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新寫實小說對普通小人物的生存困境的勘探(1 / 3)

新寫實小說對普通小人物的生存困境的勘探

文學·影視

作者:張潔

【摘要】新寫實小說通過普通小人物的日常生活瑣事的描寫,將筆觸從典型人物的塑造轉移到對人在現實生活中的種種生存體驗和生存狀態的“毛絨絨”、“原生態”地敘寫,展現的是各種各樣的無悲劇發生的苦笑的人生曆程。這種灰色係人生曆程的產生,是主客觀相互作用造成的。但在新寫實小說作家那裏,作品著力凸顯主人公難以滿足的欲望,難以提高的現實底層條件,而外在的、客觀存在的事實往往成為主人公改變自身命運的關鍵,曆史的、現實某一事件的發生都會潛移默化地給這些小人物帶來深刻的影響。

【關鍵詞】小人物;生存困境;欲望社會

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進行,在促進社會生產力大發展、生產方式大變革的同時,也促進了人們思想觀念的變革,反映在文學領域,人們的審美趣味日益世俗化和現實功利化。於是,傳統的現實主義小說和晦澀難懂、富有哲學意味的現代主義小說在20世紀80代後期逐漸淡出大眾視野,而一種新的小說流派的創作——新寫實小說流派也在這個時候應運而生。

新寫實小說是在80年代中國大陸文壇興起、並在90年代初期占據主導地位的小說創作流派。新寫實小說“源於現實主義,以真實客觀地描寫現實生活與傳統的現實主義相一致。但它拋棄了塑造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的傳統手法,也不去追求揭示出社會生活的某些本質方麵的思想負載,人物性格的刻畫讓位於生存狀態的描寫和生活過程的展示,在關注現實的方式上,也由反映生活而轉向對生活的感性體驗” [1]。

新寫實小說與現實主義有密切的聯係,首先是它們是作家對生活不加粉飾地敘述和描寫,真實客觀地再現社會現實,作品彰顯的是作家“直麵現實、直麵人生”[2]的態度。在新寫實小說作家那裏,已經抽離了現實主義典型化的人物塑造原則,關注的是一種普適意義上的生活狀態本身:

劉震雲的新寫實小說《一地雞毛》,作品敘述的全都是雞毛蒜皮的日常生活瑣事,小說開始就表現日常生活中的一些麻煩事兒:豆腐餿了,保姆事件,走後門,孩子入學,老婆轉工作等等,為的是能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好一點。在這篇小說中,作家把生活的真相寫給人們看,“以樸實無華的筆觸不動聲色地給讀者講述各種苦澀的生活故事,為社會中各種不完美然而真實的人畫像”[3]。

池莉的“煩惱三部曲”(《煩惱人生》、《不談愛情》、《太陽出世》)也是對充滿各種煩惱的人生的混沌狀態的一種真切地展示,《煩惱人生》瑣瑣碎碎地描寫了主人公印家厚一天的生活經曆,半夜裏孩子跌下床,為父親祝壽四處準備禮物,食堂吃飯吃到青蟲,和徒弟雅麗之間的情感糾紛,作品隻寫了主人公一天的生活狀態和生命形式,這一點,與愛爾蘭意識流小說作家喬伊斯的《尤利西斯》相類似,但是在表現的主題方麵卻有深淺的不同,在《煩惱人生》這篇文章裏,雖然是一天的生活描寫,但是根據題目的提示,我們可以聯想到這個普通工人或者這一代人的一月、一年甚至一生。正如池莉所說:“我寫,隻希望能切切實實與讀者一道咀嚼我們的生活,認識我們的生活,享受我們的生活。”[4]

新寫實小說“並不需要你費力去闡釋去解讀,沒有隱喻,缺少反諷,有的隻是實實在在寫下的平平常常的豐厚生活,讓讀者自己去領悟體會複雜煩惱人生中顯示出的種種意味”。[5]作品中的主人公整天被瑣屑的日常小事包圍著,這些不經意的生活瑣事何足掛齒,“然而正是這種種生活瑣事長久地磨蝕著生命意誌,它使高山蝕為平地,使巨石蝕為細沙,使英雄蝕為凡夫俗子……”[6]

生活是什麼?生活就是鍋碗瓢盆、柴米油鹽醬醋茶,從這些作品中,我們看到的是一種對生活的原始狀態,沒有童話描寫裏的刻意美化,卻也絕非自然主義專事“生活糞堆”的描寫。

“——依我的理解,‘新寫實’應該具備兩個特點:一是屬於寫實主義的作品;二是必須有‘新’意,這個新意不是題材上寫法上而是文學觀念上的新界定。從兩者兼備的特征看,我發現當前小說中比較有代表性的新寫實小說,與西方自然主義文學有許多相似的地方。”[7]雖然新寫實小說與自然主義在生存意識最初表現形態上有共性,它們在力圖事無巨細地描繪現實,給人一種實錄生活和照相式的印象是一致的。但是新寫實小說與自然主義小說在故事敘事的進行和揭示生存本質意義上又不完全一樣。

劉恒的新寫實小說《狗日的糧食》,寫天寬用兩百斤穀子換回一個媳婦,癭袋女人因為丟了糧食因此喪生的故事。在這篇小說中,作者並不回避人的生存本能和性描寫——“最後是女人到坡下小解,竟一蹲不起,讓天寬扛到草棵子裏呼天叫地地做了事”“兩口子閑時打趣,奶柱兒時時滋得天寬眼珠麻痛”——癭袋女人的生存意義是通過拚命地生孩子和掙糧食來得到肯定的。這篇小說讀完後,讓人有種哀歎,在饑餓的年代,糧食甚至比一條人命還要值錢,也仿佛隻有人命才能換回一點糧食。作者不動聲色地寫出了生存的困境,但卻不是一味沉浸在這種困境中不能自拔。“生活的糞堆”固然是有的,但也有生的喜悅在裏麵:“女人是好的,天寬吃得愜意……”;《一地雞毛》中也有這種歡愉情分的描寫:“大家情緒很好。孩子的病也壓過去了。吃飯時大家喝了啤酒。晚上孩子保姆入睡,兩人又歡樂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