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沒多久封千寒就沒了力氣。好在兩旁住的人多,屋子小,各自清掃的地方勉強能接起來。他低頭清了清輪子上的雪,直累的自己氣喘籲籲才將輪椅挪了過去。
封千寒歇了會才滑著輪椅往前走,每過一戶人家都要停一停,開著門的就往裏麵看幾眼,沒開門的就貼著門聽一聽。
翠姑是伯府的下人,住的應該在這附近。天色已經擦黑,他這一條巷子還沒走完,雖然累得很,身上卻冒著寒氣。
封千寒搓了搓凍得通紅的臉,又往下一家走去,這戶開著門,他往裏探了探頭,什麼也沒來得及看就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連人帶輪椅跌在雪地裏。
門裏走出來一個壯碩漢子,大冬天裏隻穿著短打,露出精壯的胸膛。那漢子惡狠狠的瞪著封千寒,“你鬼鬼祟祟的打的什麼主意?”
封千寒一見來人凶神惡煞的樣子就下意識的把身體蜷了起來,哆哆嗦嗦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漢子原本見他坐著輪椅,身體單薄又衣飾華貴,疑心已經去了個七七八八,現在見他這樣又懷疑起來。
剛想把人提起來問一問,院子裏傳來女人的聲音,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那漢子不耐的應了一聲“知道了。”
隨即停了手,又看了他一眼,踢了一腳才嚷道:“滾吧。”
封千寒在雪地上趴了一會才恢複了些力氣,慢慢爬到了輪椅上,恍惚間看見一個人影站在不遠處,他甩了甩頭又看過去。
那人見他看過來轉身就走,封千寒愣了愣,臉上露出笑容來,大聲喊道:“翠姑,是我呀!”
宮宴酉時開始,薑浩隻露了一麵,就光明正大的溜了。
一出宮門就見一披著狐裘的青年在路上晃來晃去,聽見馬蹄聲轉過身來露出溫潤的淺笑。
薑浩勒停了馬,神色也柔和起來,不過隔著麵具什麼也看不出:“今日到的?”
青年應了一聲“徐州雜事多了些,天涯天禦留在雪家堡守著。”
薑浩點了點頭,看著他道:“過兩日你先回雪家堡。”
青年看了她一眼應了,然後牽了韁繩,兩人一馬慢慢往回走,隨口說著閑話:“我這剛來翊都就見識了不少事情。”
青年嘴角依舊帶著笑,隻是多了幾分寒意。
薑浩隨意點了下頭,沒出聲,青年似是早知道她這般反應,自己接了下去:“竟有人賣主賣的這般理直氣壯,也算是開了我的眼界。說什麼反正哪裏都是死,倒不如回去還能讓他們掙些銀子。”
青年嘴裏溢出帶著寒意的笑聲來,搖了搖頭道:“可憐那主子斷了腿還想著給人送銀子……”
青年被手裏的韁繩扯了下,不明所以的看著薑浩。
大將軍王那雙漆黑的眼睛裏仿佛有風雲翻湧,戾氣深不見底,青年心底瞬間升騰起一股殺戮的欲望,這欲望逼得他雙眼通紅,手不自覺地攥緊了韁繩,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染血的兄弟姐妹,遍布的屍體,無數看不清的臉舉著屠刀衝過來。
然後,他看見自己手起刀落,鮮活的生命開始枯萎,連天空都是紅色的,整個世界上活著的仿佛隻剩下了孤零零的站在屍山上的自己……
“天照!”
清冷的聲音驚雷一般,青年一激靈回過神來,手一鬆,緩緩滑座在地上,捂著胸口粗重的喘息著。薑浩冷冷看了他一眼“沒出息。”
說完兀自驅著馬走了。
天照苦笑一聲,撐著地慢慢站了起來,看了看已經沒了人影的路,又看了看自己,低語道:“的確沒出息,都是這麼過來的,怎麼能還走不出來呢。”
薑浩隔著很遠就認出了那個坐在地上的人。
淺藍的長衫已經半濕了,露出深淺不一的顏色來,腰上還有一個烏黑的腳印,束發的帶子不見了,微濕的發有些淩亂的散落著。
聽見馬蹄聲也沒有動,直到薑浩走到他麵前,才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似的,慢慢轉過了頭,渙散的瞳孔漸漸凝聚起來,待看清了眼前人,蒼白的臉上露出笑容來,胳膊動了動,卻沒有伸出手來。
薑浩歎了口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解了大氅將人連頭帶腳全都包起來。裏麵的人突然晃了晃,薑浩撥開大氅露出少女的頭來,“你要帶我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