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美也就一瞬。她盯著那口棺木,突地痛哭起來。“你們何其殘忍!”說罷似是憋不住心中的一股惡氣,揉身而上便朝陳落花撲去。
她要把那虛偽的斯文撕裂,看看下麵究竟是怎樣一副醜惡的嘴臉。
陳落花卻並不動手,從容一笑,僅僅一笑。賀泓穎就騰身而起,與白伊在一頓糾纏之後於半空對了一掌。即便是在從前,白伊也萬萬不是賀泓穎的對手,更何況那場神損之後,功力隻剩下了三成不到。
兩人都是長袖垂絳,打法雖說漂亮。可這漂亮中的奪目之色,卻是全給賀泓穎給奪去了。雖隻一掌,但卻已拍得白伊經脈逆轉,倒地之勢比去之何止快了數倍。要不是於憫的接承,怕是褪了美麗後徒增一場狼狽了。饒是如此,她仍是忍不住的大口大口的抑製不住的噴血,仿佛要把一世生命給噴盡了。
陳落花的聲音——當真又是妖魅,竟還含幾分童音般的粘勁。“嗬,當真是我殘忍嗎?”他吐字很慢,有幹燥的味道。
“我殘忍嗎?我隻是想把他的美麗給留住,這又有什麼錯呢?如果說愛一個人有錯的話,那你這六年的執執守候又成了什麼呢?難不成就是為了延持一個你不願意承認的錯誤,或者是說你本身想製造那樣的錯誤。”陳落花此話出口,於憫就是有一震:“強詞奪理。”可真的是強詞奪理嗎?他卻是說不上來了。他看了看懷裏氣急而無言的白伊,隻覺得,一切亂了。
隻聽陳落花又道:“如果你不願意承認的話,那便隻能說明另一個問題了。嗯,那就是其實我們倆都是愛著小暗的,隻是方式不一樣而已。你更愛生著的他吧,所以你寧願為他殉死。而我卻不管他的生生死死,我都是愛著他的,我讓他在暗夜裏陪我而生。可這兩種愛,又有什麼區別呢?難道非要說是你愛他愛得比我深比我沉嗎?可憑什麼,憑什麼你可以這樣說呢?難道我就不可以嗎?我告訴你,我愛小暗絕不會遜於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
於憫隻覺是在聽一個荒唐至極的玩笑,而偏偏陳落花卻是越說越激憤。“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毀了他,毀了我的愛呢?就因為你與他無法再相愛了嗎?但我的愛呢。你為此就毀了我對他的愛,惡毒的女人。你這樣,又是何其殘忍。”他突地出手,毫無預兆的出手。
於憫才覺得身邊的空氣有潛忍的逼人氣息,陳落花就已如魑魅般的迫到眼前了。他右手一探之下就扼住了白伊的喉嚨。而在這股懾人的氣息的籠罩之下,於憫幾乎是無法還手的,被他左手一掌給拍飛了。
陳落花把白伊提在手中,聲音突地變厲:“範哲芳,你沒能阻止這小賤人進入我的房間,可知何罪,該當何罪?”
這話一出,範哲芳的臉色便有了死一般的灰色。她張了張嘴似是想要說些什麼,卻終是無法說出口來,突然自悲其苦的大笑兩聲:“主子,是奴婢錯了。”望了身邊的賀泓穎一眼,拔劍一刎而亡。而賀泓穎卻是麵無表情,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陳落花又道:“賀泓穎,秦淮一幫最講私密,你卻擅自做主自作聰明的把我的事給傳揚出去,你……”他把手中的白伊一甩,就甩至了那口棺木之側,身影在連閃之下卻是到了賀泓穎身邊,“你知道該怎麼辦嗎?”
賀泓穎的臉色頗為平靜,盯著陳落花看了一會,才道:“我自是知道,但我卻是不甘心。”
陳落花怒極而笑:“你有什麼不甘心的?”
賀泓穎幽幽地道:“奴婢自問容貌甚姝,就連世間紅粉又有幾個可比,更何況是那一身濁氣的臭男人。可你,為什麼卻是隻一心為男色苟且,而都從不正麵看我一眼,難道我就這樣讓你不屑嗎。”
原來她竟是深戀於陳落花。賀泓穎突地一把扯住陳落花的胸口:“你說這是為什麼?”
陳落花豈容她如此無禮,雙手箕張,衣衫一鼓之下就一掌裁進了她的心髒。賀泓穎含淚頹靡而下,倒於血泊中。她雙手朝胸前抓了抓,又似是沒有。終於心有不甘的在大笑中零落。
於憫於一側見她容顏的漸漸模糊,亦是心酸:“這樣的愛麼?”他隻覺得賀泓穎的鮮血浸透了這個冬天所有的白——她是可憐的。
陳落花似是也被那血所感染,一時就呆了呆。而白伊——,於憫一望之後就感覺是自己的心跳靜止了,觸目驚心。
她竟把石之暗的屍首從棺木中拖出來了。而那屍首,自被白伊染過後就開始腐爛——盡管這冬天寒意森然也阻止不了的腐爛。而今已是衣衫蔽爛,白蛆伊然,其臭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