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一路向西行駛。
大江行船,順水如貢生,逆水如畜生。這種船沿長江逆流而上,要麼靠帆、要麼靠槳,船行的極慢,每日也不過三十五裏。在遇到風向不穩或水位較淺之出,還要臨時雇傭纖夫,一般來,逆行費用要高出許多。
若不是雇船之人拖了幾層關係,又許了三百兩銀子,李大準也不會在這種季節接下這筆買賣,好在這些日子風比較大,駕船的艄公又有多年西川線的經驗,起初幾日,倒也並不難捱。
隻是苦了蕭金衍三人。
用李金瓶的話,三人現在是船夫,夥計要有夥計的樣子,原先那身行頭是不能穿了,她給三人找了幾件以前船工穿的衣衫。衣衫雖破舊,但也洗得幹淨。
李大準年事已高,船上事務基本都讓孫女處理,好在李金瓶雖是女兒身,幾年下來倒也頗為能幹,這次西行,他除了管管賬務,出謀劃策,其餘時間都蹲在船頭抽旱煙。
前艙並不大,隻能擠下五六個人,李金瓶也是江湖兒女,對男女之別倒不避諱,到了夜間,也與眾人吃住同艙。一道夜間,前艙內鼾聲四起,趙攔江又是汗腳,混著鹹魚死蝦味道,弄得蕭金衍、李傾城無法入睡,後來忍無可忍,跑到了甲板之上,和衣而坐,打坐練功。
清晨,兩人被一陣呼喝聲吵醒。
抬頭觀瞧,卻是李金瓶站在甲板之上,迎著日光練刀。
李金瓶使得,隻是尋常江湖上很拙劣的刀法,也沒有內力相助,然而她依舊練的有板有眼,一潭下來,額頭微微見汗,她用瓢從水桶中盛了一碗清水,一飲而盡,見到二人在盯著她,放下水瓢,走了過來。
蕭金衍拍掌道,“沒想到,咱們船上真是臥虎藏龍,李姑娘竟是深藏不露的絕世高手。”
李金瓶,“江湖規矩,偷看別人練武,是要挖眼睛的。”
蕭金衍笑道,“還有這規矩?”
李金瓶傲然道,“那當然,用左眼瞧、挖左眼,右眼瞧挖右眼。”
蕭金衍抬了抬腳,“我腳上有個雞眼,也瞧到了。”
李金瓶惱火道,“你這人不老實。”
蕭金衍哈哈大笑,李傾城搖頭苦笑。
李金瓶尋思了片刻,好在我也是江湖人,這江湖規矩不能壞,不過,也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
李金瓶,“你們兩個拜我為師。這樣就不壞規矩了。”
蕭金衍我們可沒有拜師費。
李金瓶擺擺手,“你們兩個怎得那麼迂腐,沒錢拜師,等到了淺灘或靠岸時,你倆拉纖時多賣點力氣就是了。”罷,她特意看了一眼李傾城。
幾日來,有些地方需要船夫拉纖,李傾城又怎肯幹這種活,每次都是出工不出力,倒是蕭金衍,每每遇到這種情況,都使出吃奶的力氣,這一點他很佩服蕭金衍,三百六十行,行行都精通,做夥計有做夥計的賦,拉纖有拉夏分,他可學不來。
還沒等二人答應,李金瓶就正是履行師父的職責了。她,“如今你倆是我徒弟,我也算開宗立派了,咱們也得立立規矩,咱們這門派呢,嗯,嗯,就叫無名派,剛才這潭法呢,就叫無名刀法。”
其實,這名字不過是李金瓶隨口胡謅,她這半吊子刀法,是當年一個乘船西下的刀客,閑來無事路上傳授她的,一共十二招,隻傳授了招式,並未傳授口訣及內功心法。李金瓶雖是女兒身,生性好強,又喜刀槍,這些年來勤練不輟,倒也有七八分模樣,尋常三五個大漢,並不是她對手。
李傾城道,“無名派的無名刀法,這樣不好。”
“為什麼?”
李傾城道:“你想啊,咱們將來在江湖上喝號,打敗了人,你是無名派無名刀法,人家怎麼記住咱們,應該起一個霸道點的名字。”李金瓶剛當師父,正要耍性子,道:“我是師父,你們得聽我的。”
蕭金衍笑道:“是,師父!”
罷,又捅了捅李傾城,李傾城也道:“是,師父。”朝蕭金衍低聲道,“你這好,給李院長找了個師叔,要是他知道了,還不得氣死?”
李金瓶大喜,轉身走開,過了片刻,拎了兩尾鮮魚過來,,“為師也不能白收你們兩個徒弟,這兩條魚就當是為師送你們的禮物了。”
兩人愣住,李金瓶佯裝繃著臉,“還不謝謝師父?”
兩人隻得收下,“謝謝師父。”
李金瓶大咧咧坐在兩人身下,“蕭大,你就是大徒弟了,李三,就是二徒弟。等我把趙四也收下來,到時候行走江湖,若有人欺負你們,你們就報師父我無名派無名刀的喝號。”
兩人言是。
李金瓶一把抓住李傾城的雙手,嘖嘖稱奇道,“你的手,比姑娘家都白。時候一定沒吃過苦吧。”
蕭金衍笑得要捂肚子了。
若換作別人,李傾城早已一拳打下江中了,隻是李金瓶言辭真切,倒也是真性情的女子,於是點點頭,再看李金瓶,雙手上磨起了厚厚的繭子,這些並不是刀繭,而是經年幹裝卸貨物、拉纖磨出的。
李金瓶又猜測道,“你家境很好,一定是跟家裏吵架,偷偷跑出來闖蕩江湖的公子哥兒了。”
李傾城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