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皺眉,這個孩子今天她是一定要抱走的,隻是瀛儀說的不無道理,宋乾儀昏睡過去,不知何時會醒,醒轉過來見不到女兒是要心急。
衡量片刻,才道:“如此,你便同我一起吧,也好讓你家娘娘放心,這裏便交給襲燕了。”
說罷頭也不回的離去,瀛儀猛地回過神來,急忙起身跟了出去。
有奶娘抱著剛出生的小公主,踏著朝暉跟在雲裳身後走向禦安宮。
禦安宮被重新修葺,雖說是煥然一新,但還是盡可能的保留下原貌,所以同尉遲梟在時相差無幾。尉遲梟死後靈位沒有放入宗祠,而是被供奉在了禦安宮。
這是幾個月來雲裳第一次來到這裏,眼前的一切仿佛還停留在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一樣的芭蕉樹,一樣的宮牆柳,不一樣的是此時彼時的心態,此時彼時的人。
越是靠近寢殿,雲裳的內心越是不安。對尉遲梟她的心裏多少會有些愧疚,尤其是聽了宋乾儀昨夜一番話。他待她真心有加,她待他仇恨蒙蔽的心智隻剩下毀天滅地的恨。
站在高高在上的王位,似乎她是一個贏家,可是心中寥寥可慰的勝利的喜悅,掩蓋不住內心的慌亂與空虛。
偌大一個王宮似乎都隻有她自己,每日在真實與虛幻中遊離。
抱回孩子,把瀛儀和奶娘都留在了殿外,雲裳坐在尉遲梟的龍床上,看著桌麵上放著的靈位,嘴角掀起輕巧一抹笑:“尉遲梟,我來看你了。”
靜默,持久的靜默。雲裳隻是看著那個牌位再沒有講話,直到懷中的小人兒,抬起嬌若的手臂揉了揉眼睛,感受到身邊生命的力量,雲裳才繼續道:“這是你的孩子,宋美人生的,我心急抱過來給你看看。這孩子眉宇間一股英氣,像極了你,母親也是個不服輸的性子,長大後必然也是一代巾幗。
她們母女平安,也算了了你一樁心事,這是我現在唯一能為你做的。”
小孩子在懷裏不舒服的拱了拱,小嘴裂開哭了起來。宣了奶娘進來,雲裳道:“照看好公主,同瀛儀一同回清音閣吧,跟宋妃說得空我再去看她。”
奶娘和瀛儀退下,雲裳堆坐在床上。金色絲線繡製的錦被平整的鋪在床上,纖長的手指拂過上麵精美的花紋,雲裳喃喃道:“從沒想過沒有你的日子竟是這樣寂靜的可怕,你的江山坐起來也是這樣的不安穩,早知道還不如……”
還不如什麼,雲裳一時不知該如何表達,不如留下他來嗎?留下他那小哥哥的仇如何能報,留下他從前的侮辱欺淩誰來償還。可是所有的仇恨都被償還之後呢,自己加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該如何解。
不願意承認,殺了尉遲梟她的心裏是後悔了的,然而心中實實在在的痛,讓她快要不能呼吸。捂著胸口俯在床上,仿佛這一床錦被之上還存有屬於他的氣息。
屋頂上一道黑色身影閃過,雲裳的一切被盡數收入眼底,麵無表情的陰鷙雙眸透著絕殺的狠戾,起落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晨曦公主誕辰之喜,女王陛下免了早朝,又宣旨大赦天下,舉國歡慶三日。
人人都道是女王喜愛公主,隻有清音閣裏的宋妃,還在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隻聞得殿外高呼之聲“女王陛下駕到!”有宮女挑開簾帳,那一款婀娜絕塵的身形正是司徒雲裳。
“恕臣妾身體不便,不能給陛下請安了。”宋乾儀抱著懷中孩子,手掌輕輕拍著。對雲裳冷落如常,半點好臉色也無。
雲裳的一雙眼睛一順不順的盯著那小人兒瞧著,並不理會宋乾儀的無禮。若不是顧及小晨曦還沒出滿月,雲裳也不必來這裏受人白眼,她的心裏是真的惦念這個孩子,但凡想得到的,宮中的寶貝全都送到清音閣來。
可她送來多少,宋乾儀便送回去多少,兩個位高權重的人,因為一個寶寶執拗的像是小孩子。
坐的久了,連腿都有些酸麻,雲裳拿出一對玉環,“其他的東西你可以不收,我也不再送來了,隻是這對玉環你替晨曦收著吧,這是當年……當年她父王給我的,也算是留作念想。”
望著那個不懂人事的孩子,雲裳嗓音幾近哽咽,這對玉環還是她有孕在身時候,尉遲梟送與她的,是千年難得一見的暖玉,有祛病辟邪的功效。不知廢了多大力氣才得了這樣一對,尉遲梟獻寶似的送給還未出世的孩子。
可惜他們的孩子無福消受了,那便給了這一個吧,左右都是那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