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梟拂袖讓眾人起身,一雙眼睛敏銳的掃過眾人,最後目光停留在雲裳身上。
雲裳依舊一身錦服,雙麵刺繡彩綢鎖邊,既彰顯她的豪華端莊,又不失溫柔嫵媚。尤其是額間一花鈿點綴,襯得粉嫩的臉上妖嬈婆娑。
這樣的雲裳讓尉遲梟的心中總有隱約的不安,卻又愛極。畢竟,她是在乎自己的看法才會如此費心裝扮,若是從前,她必定又是一身素裝打扮,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
就算是素色打扮,坐在不起眼的位置又能怎樣,他定能一眼就找到她,這不是每次宮宴上自己最長做的。
突然發現,自己對雲裳的注意其實很早以前就有了,隻是那份熟悉,那種自信自己到底從何而來。
剛毅的臉上一時柔了線條,尉遲梟對視雲裳雙眸,雲裳淺淺一笑,對尉遲梟點了下頭。
有這樣的互動,尉遲梟的心裏更是滿足,她終於不介意在外人麵前表露對自己的愛慕了。
宴席上美人具是一張小幾,王上落座,就有宮娥太監開席布菜。可是挨著納蘭美人的一張小幾卻是空的,那一桌的主人還未到。
尉遲梟的注意力不在這裏,當然不會過問,可是梅妃不能不管,招來碧春指著那張空桌問道:“那裏少了誰?”
碧春這才發現,那裏竟是少了一人的,這才懊悔自己疏忽,沒能及時察覺再去催促。
環顧宴席一周,心下了然,回稟梅妃:“娘娘,那裏該是宋乾儀宋美人。”
“哦?是她?”梅妃一雙柳眉輕蹙,心中來不及細想,便見遠遠的婀娜聘婷一道身影出現,嘴角彎彎翹起,這才放下一顆心。都來了,那便好了。
武琉環是第一次參加宮宴,本來就有些興奮,更是解了禁足的第一天,心中也是歡喜的很。
原本費盡心思的一番打扮自信滿滿,到了宴席之上才發現,所有人做的都是這般心思,如此一來自己並不出挑。
心裏正不勝懊惱的時候,瞥見姍姍來遲的宋美人,一身的尋常打扮,隻在發間墜了一隻金步搖,才略略顯出她不是慢待這場宮宴。
宋乾儀生的出塵,又長在書香門第,從小飽讀詩書氣質上更是略勝諸美一籌,這樣蓮步生花的走在蜿蜒九曲的水上遊廊,款款而來絕色超凡,在月色映襯下的荷塘上,隨著蓮色搖曳,滿是超塵脫俗的味道。
武琉環一時看的呆了,不僅是武美人呆了,在坐的各位無一不是一陣讚歎。
宋美人也沒料想到會是這樣的效果,她本無意出挑,今日著裝更不是刻意為之,隻是她住的偏遠,本來收到消息就要比旁人晚些,來的路上又耽擱了,這才晚了。
她本意是推病不來的,還是晴雯勸了好一陣子,才勸動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小姐。
宋乾儀雙膝跪倒深施一禮:“臣妾宋乾儀晚至,怠慢王駕,還請王上贖罪!”
尉遲梟沉黑的眸子透出一絲陰冷,一種王威被挑釁的不悅躍諸臉上。
宋乾儀跪在地上的身子筆直,目不斜視的盯著眼前菱角分明的青磚地麵,麵無表情,一副靜候發落的神色坦坦然。
滿場陷入一種尷尬,方才的喧鬧也靜了下來,都在靜靜等待尉遲梟的發落。
雲裳的眼睛掃過宋乾儀的臉,又看著尉遲梟陰沉冷峻的表情,如花笑靨輕輕一展,毫不遜色宋乾儀半分,朱唇輕起,泉水般清冽的聲音響起:
“我還當是仙娥臨凡,忘了歸路了,才在這深夜的宮廷遊廊上留戀這一池荷花,直到美人盈盈拜倒,才知道原來是王上新得的妙人。”
回轉頭,嬌顏上抹上半分嬌羞,軟諾聲音略帶曖昧:“宋美人的一襲妝容好生應了這荷塘月色的景,想來妹妹也是廢了一番心思打扮,這才耽擱了時辰。這樣一個楚楚動人的美貌女子,就連臣妾看了也要動心了,何況是王上,王上真舍得怪罪嗎?”
若是別人,雲裳也是懶得管這一遭,偏生這宋乾儀就是入了她的眼,生冷傲慢的的性子讓她仿佛看到了自己身上沒有的哪一種膽量。
剛入宮時,她何嚐不想高傲的抬起頭,對視那個男人,可是從來沒有那個勇氣,這一生束縛她的已然太多,又何苦再拉上一個。
這個女人高傲,高傲的不食人間煙火,高傲的堅持自己的尊嚴,那就讓她繼續高傲下去吧,就給這深宮染缸裏留住一抹純白,也未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