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家雞下的幾個蛋,我攢了一個多月,才湊夠這些,今個兒送來給你嚐嚐鮮,你可別嫌棄啊。”楊大嬸掀開籃子上的花布,露出半籃子雞蛋來。
“別,別。楊大嬸,大家鄉裏鄉親的,互相幫忙本是應該的,你這是幹什麼。”夏陌忙不迭的推辭。
“夏姑娘,你就別再推辭了,自從你來到村子之後,為大家做了多少的好事呀。我們家裏窮,沒什麼好東西能感謝你的,這是我們全家人的一點心意,請你一定要收下呀。”楊大嬸站起身來,神情有些著急,“夏姑娘,我們山裏人家,沒什麼學問,不過有一句話,卻是祖祖輩輩記在心裏的,受人的滴水之恩,就要變成了泉來報答。你說,是不是?”
夏陌一愣,雖然心中實在不忍,也不好再推辭:“好,好,楊大嬸,我收下了,謝謝你。”
楊大嬸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又和她閑話了幾句家常,便離開了。
夏陌望著她離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已經兩個月了,裴俊和水卿玥那邊,竟然沒有絲毫的動靜,而更讓她覺得奇怪的是,宇文化鵬居然也沒有來找她。她不知道這樣的平靜下麵掩蓋著的究竟是是怎樣的陰謀,她的心中總是被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著,尤其是在最近,這種預感,越來越強烈。她幾乎可以清晰的看到,命運的惡掌正慢慢的向她伸來。
金燦燦的陽光,在空中照出一個個的小泡泡,泡泡的遠處,居然映出一個熟悉的身影。夏陌不可思議的揉了揉眼睛,那個身影居然還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渾身的邪魅和霸氣依舊,隻是臉上多了幾分深藏著的心痛。
“不,不,這不可能。”夏陌轉身,向屋中跑去。
下一刻,卻狠狠的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中。那麼清晰的呼吸聲和暖到心底的溫度,都在提醒著她,這一切,不是幻覺,他就真真實實的站在自己麵前。
夏陌心口的痛,又開始陣陣的蔓延。
“雪兒。”他溫柔的喚她。
“不,放開我,放開我!”夏陌瘋狂的拍打著他,好像一隻受驚的小鹿,“別碰我,你別碰我!”
“雪兒。”淩珞宇的眉,痛苦的皺了皺,手臂錮得更緊,在她耳邊低低的說,“雪兒,別這樣,宇哥哥隻是來見你最後一麵,最後的一麵。”
夏陌掙紮著身子,慢慢的僵住。最後一麵?難道這一天,真的這麼快就要來了?
“明天,明天我就要上戰場了。”淩珞宇繼續道,“雪兒你放心,隻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都加倍的給你!”
夏陌怔怔的靠在他的懷中,說不出話來。
“雪兒,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能親手將我葬在你窗前的那棵紅豆樹下。”淩珞宇的目光落在她窗口的那棵紅豆樹上,“我記得雪兒對我說過一首詩,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原來雪兒的心中,還是想著他,念著他,不然又如何會將他們的相思種在窗前。這一刻,老天能讓他摟著她,看到窗前的那棵紅豆樹,一切,都值得了。
夏陌不知道他就這樣擁著她多久,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走的,她隻是呆呆的坐著,看著暮色西沉。
門外,傳來嗒嗒的馬蹄聲,夏陌斂了斂神,站起身來。她知道,宇文化鵬來了。
“少主,請上馬。”宇文化鵬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著片刻,說。一如既往的,沒有解釋,也沒有多餘的問候。
夏陌定定的看著他,竭力的想要弄清他此刻的忠誠和保護到底有幾分是真,有幾分是假?難道在這個世界上,真的連他,都不能信任嗎?夏陌撇了撇嘴角,自嘲的一笑,他們給她這兩個月的平靜,算是莫大的恩賜了吧。
一百一黑兩匹馬兒載著各自的主人,緩緩的走向月光的盡頭。
“宇文,我死了之後,記得帶我回這裏。”夏陌突然開口。
宇文化鵬一愣,繼而反射性的繃緊身子:“如果誰要動少主一指頭,我宇文化鵬會讓他連地獄都進不去!”
夏陌看著他,淡淡的一笑,又低下頭去。
破曉時分,二人終於來到兩軍對壘的陣前。夏陌遠遠的望見對麵軍中那道明黃的身影,耳邊又回響起他的話:“雪兒,隻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都加倍的給你。”隻是,你又如何知道,這,是我想要的?
“少主。”裴俊看見她,眼底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欣喜,溫文儒雅上前行禮。
夏陌眼角的餘光,輕輕的掃了他一眼,自然在主帥的位置上站定。宇文化鵬的手,緊緊的握住劍柄,警惕的注意這四周的動向。
“真沒想到,少主今日,會如此配合。”裴俊的臉上露出勝利的笑容,“有少主以洛氏嫡子的身份號令大家,又有我烈焰門數十年的苦心經營,今日這宣朝的天下,已經有大半握在我們的手中了。少主隻要等著來日登上龍座,君臨天下吧!”
“裴大人費心了。”夏陌冷冷的說。
她身後的將士一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似乎隻等她一聲令下,便可以奮勇殺敵,為洛氏舍身赴死。
“真想不到皇後娘娘還記得在下,在下的心中總算是有些安慰了。”水卿玥依舊是一番溫文爾雅的做派,隻是言談舉止間,多了份釋然。
“太子遠道而來,還是先在宮中稍作休息,晚上,我們再談兩國的盟約吧。”一旁的淩珞宇不滿瞥了水卿玥一眼,晾涼的開口。
這個可惡的水卿玥,雪兒都已經懷了他淩珞宇的孩子,他還是賊心不死嗎?
“好。”水卿玥點頭,眼睛卻依然在夏陌的身上打著轉。
“雪兒,外麵風大,朕送你回寢宮休息吧。”淩珞宇起身,不動聲色的擋在二人中間,將夏陌扶起,又朝水卿玥道,“朕先失陪了。”
“不妨,不妨。”水卿玥溫柔一笑,作出個請的手勢。
二人剛走出涼亭,隻聽水卿玥在背後笑道:“皇後娘娘已經有身孕了,看來本王得盡快納妃了,早點生出個小王爺或是小郡主來,也還趕得上與皇上的龍子結個娃娃親呢。”
“你盡快,盡快。”淩珞宇轉頭,似乎比水卿玥跟急切。
夏陌看著他慌張的樣子,忍不住捂嘴偷笑。
淩珞宇意識到方才的不妥,趕緊找補:“兩國聯盟,結親自然是最好的法子,眼下我離丘國沒有太子中意的人選,那也隻好從下一代身上想想辦法了。”
“皇上所言極是。”水卿玥拱拱手,一本正經的附和道。
夏陌看著這二人,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還從下一代身上想想辦法呢,淩珞宇你可真是越來越有才了。
“不許笑!”淩珞宇惱怒的看著她幸災樂禍的模樣,輕聲嗬斥道。
“好,不笑,不笑。”夏陌強忍住笑意,由他摟著向她的落雪宮走去。
“還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對璧人呀!”水卿玥看著二人遠去的身影,搖頭感歎一番,也由太監領著,歇息去了。
落雪宮。
“皇上,水卿玥什麼時候做了太子了,我怎麼不知道?”夏陌依在淩珞宇的懷中,問。
“不久前,他的父皇跟母妃相認了,就封他做了太子。”淩珞宇漫不經心的回答。
“哦。”夏陌點頭,她想起那****在水卿玥的府中見到的那個婦人,一個與自己的丈夫賭氣賭了二十年的女子,現在,也終於肯冰釋前嫌了。她其實是扶南國國王最愛的女子,隻是因為當時一個並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誤會,她帶著孩子離開了最愛的男人,從此兩相忘。幸而現在,他們終於破鏡重圓了,隻是這過去的二十年時光,卻永遠也無法再彌補了。
“雪兒,在想什麼呢?”淩珞宇輕點著她的鼻尖。
“在想如果當初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無法原諒你,那我們是不是也要錯過二十年,甚至更久。”夏陌傷感的說。
“不會。”淩珞宇摟緊她,“因為我不會放棄尋找你,不會放棄求你原諒,不管你躲到哪裏,我都會把你找到,永遠,都不會放棄。”
他的手,緊緊的握住她的小手,握成一幅天長地久的畫麵。
後來的後來,聽說他們的大皇子有一次偷偷溜出宮去玩的時候,碰到了一位很厲害的江湖高手要收他為徒,他說他的師傅,姓宇文。在兩國皇室的一次狩獵集會上,扶南國的一位小王子偷偷的掛了一串水晶項鏈在他們小公主的脖子上。而前不久,天牢裏秘密處死了一位重犯,有人說,那是前太傅裴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