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九歲還是十歲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一個冬日,天寒地凍的晚上,她在跟著沈碧铖回铖王府的路上,救了沈翊霄。
她也想起來了,他在铖王府剛剛醒來的時候,曾經許諾了她,等他回來,他便娶她。
他答應她的,全部都做到了。
她嘴唇顫抖著,微微揚了起來,想笑,卻有更多的眼淚砸到了地上。
她並不怕死,自從她拿出霄王令牌站到沈翊涵麵前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會有今天,卻在這一刻淚流滿麵。
沈翊霄,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放開她,是她,一次次地將他推離了身邊。
日頭緩慢然而不容遲疑地,向天的正中推進著。
午時三刻已到。
穆之廣的手已經摸到了監斬令,卻遲疑著沒有拿出。
旁邊坐著的副監斬官是太子手下的人,心裏明白太子讓他親自來監斬女兒,是要看看他的衷心,心下暗歎一聲,提醒道:“穆大人,時辰到了。”
穆之廣點點頭,抽出了監斬令,緩緩地舉到眼前。
他明白,他這一放手,就是放開了長女的一條命。
這個女兒小的時候就死了親娘,還染上了宮裏那個蠱毒,他為了保護她一直將她置在小院裏不理睬,雖暗中請了上京最好的郎中為她治病,卻也因此而疏遠了她。
後來她出嫁了,卻又因為貌醜而被夫君趕了出來,下落不明,那一夜他在和睦曾經住過的院子裏坐了整整一晚,有心想畫張畫像著人尋找,拿起筆來卻發現自己連長女的容貌也畫不出來。
再後來她又回來了,一張臉長得跟和睦有五分像,她不知道,她踏入相府的那一刻,穆之廣心中沒由來地一顫,沒有任何的理由,他知道自己的女兒又回來了。
隻是現在,他又要這樣失去她了。
穆之廣忍不住抬頭去看刑場正中跪著的女子,她卻沒有看他,低著頭,淚水一顆顆落在地上。
她還隻是個二十歲的小姑娘。
他的心中一時痛極,卻仍是咬緊了牙關,強迫著自己一把擲出了手中的令牌。
令牌落在淩遙麵前,發出清脆的響聲。
“斬!”這一個字仿佛用盡了穆之廣一生的力氣。
副監斬官急忙下令道:“時辰到,立斬欽犯穆淩遙!”
劊子手在淩遙的肩頭需推了一把,淩遙順勢撲倒在斬台上,側著頭貼上了冰冷的石板。
劊子手抽出了她背後的令牌,抽出了背後的大刀。
磨得極其鋒利的刀鋒反射著陽光,一片雪亮。
他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刀,對著淩遙那纖細的脖頸,猛地揮刀而下!
“住手!”遠方忽而有一人揚聲爆喝,“沈翊霄在此!”
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刑場邊圍觀的眾人紛紛回頭,隻見遠處一人駕馬疾馳而來,眉目堅毅,一身玄衣隨風肆舞,正是霄四王爺沈翊霄。
圍觀的百姓不由得為他讓開了一條路,眼見得沈翊霄以極快的速度靠近了刑場。
副監斬官見來的竟然是沈翊霄,驚得霍然起立,顫著聲音道:“沈、沈翊霄,他不是還在邊界麼?”
到底記得自己的任務,手一揮,許多官兵從暗處湧出,太子提前布下的人馬迅速將整個刑場圍了起來,單憑沈翊霄一個,是插翅也難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