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體她自己清楚,在這樣陰寒的環境下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但是在她還能夠控製的時候,她便要盡一切力量堅持下去。
因為她在這裏,外麵的那些人包括燮曄帝才會稍微放鬆對沈翊霄的勢力的警惕,這樣他們才能獲得喘息的機會。
隻是目前沈翊琨重傷昏迷不醒,單飛苑下落不明,江雲洛又左右支絀,恐怕唯有等沈翊霄回來,才能挽救這個危局。
沈翊霄……
這個名字在心中滾過,激起了點點銳痛。
她為了沈碧铖跪下求他,他明知若是離開,手下的勢力就會麵臨土崩瓦解的危機,仍是義無反顧地走了。
她猶在沉思,忽然聽見一聲刺耳的摩擦聲,顯然是上一層通往這一層的牢門再次被人打開了。
她被關進來的這幾日,那牢門過一段時間會開一次,除了送飯的,有的是押解新的犯人進來,有的則是將血肉模糊的犯人拖出去,斬首或者直接拋屍。
這次一行腳步聲卻是停在了她的門口。
淩遙詫異地抬起頭,就見來人穿著黑色的披風、扣著兜帽,就站在她的牢門外麵。
“大人,小的去望風。”跟在來人身邊的獄卒點頭哈腰,見他揮手,便低頭下去了。
淩遙疑惑地走上前去,縱使有披風罩著,也能看出來人身材高大,顯然是一名成年的男性。
她實在想不出有那名男子會來見自己,莫非是羽淺?
淩遙含了幾分謹慎,手指在袖中默默地扣住了一排銀針,走到了離牢門幾步遠的地方。
來人也發現了她警惕的動作,伸手摘下了頭上的兜帽。
一頭花白的頭發露了出來,淩遙目光一凝,難以置信地驚呼出聲:“爹?”
穆之廣看著一臉憔悴、病容蒼白的女兒,不由得歎了口氣,目光帶上了憐愛:“我以為將你嫁給霄王爺就算遠離了這些紛爭,怎麼還是弄得這般狼狽?”
淩遙聽他這一句話,隻覺得眼眶一陣酸澀,上前幾步貼近了穆之廣,低頭道:“爹早就發現了我的身份吧?卻處處為我遮掩,甚至還促成了我與沈翊霄的婚事……”
穆之廣細細地打量著她,終還是長歎了一口氣,沉聲道:“你可知道,當年的巫蠱事件你娘親也深陷其中,也是因此才身染惡疾過世的……為父為了你不引人注目,將你安置在落楓館裏,不讓你過多的與外人接觸,本想著將你嫁給五皇子就算是相安無事了,誰知……”
淩遙抬頭,看見了老父眼中點點的淚意。
她忽然就明白了,為何自己自小那般不受重視、眾人欺辱,九歲青蠱發作時卻能得到眾多醫者的全力救治,為何每次沈碧铖要接自己過府暫住,都沒有一個人跳出來阻攔。
她怔怔地看著穆之廣,驀然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竟已經蒼老成了這個樣子,滿臉皺紋、瞳孔汙濁、頭發蒼白,再不複記憶中那威風嚴厲的丞相形象。
淩遙輕聲道:“爹的苦心,女兒今日始知……隻是天牢重地,女兒又是逆賊,若沒有什麼事,爹還是早回吧。”
“唉……”穆之廣幽然長歎一聲,才道:“你自回來之後果然心思縝密了許多……為父雖位及丞相,這天牢也是不能隨意進出的,今日乃是應了上麵所托,來做說客的。”
淩遙了然:“是皇後,還是瑩貴妃?”
“是皇後。”穆之廣道:“她要為父轉告你,若是能出麵指正當日的巫蠱事件乃是瑩貴妃一手策劃的,幫她扳倒了瑩貴妃,她便能保你平安無事,依然做你的霄王妃。”
“保我相安無事,那霄王府呢?”淩遙水眸熠熠,“若是任由她毀了霄王府,我即便還留著霄王妃的頭銜,又有什麼用呢?”
穆之廣沉默了片刻,才複又開口道:“有一事為父料想你還不知情。當年铖王爺之所以向皇上進言要將你許給五皇子,是因為當時你身上的蠱毒已經蔓延遍全身,他要入雪山為你尋找那雪蓮,他離開之前曾經來找過我,道是此行生死難明,便為你尋了身份最是幹淨的五皇子為靠山,若他當真沒有回來,你也能得享一時的安寧……”
他瞟了一眼呆立當場的淩遙,繼續說道:“他算好了時日,若他能平安回來,則正好趕在五皇子從邊關回來之前,那時你若當真不願意,他便懇請聖上為你退了這門婚事;誰知五皇子提前回了京城,你們的婚期也被提前了,這才讓他生生錯過了你……”
穆之廣喟然歎道:“為父知道你一直心係铖王爺,與霄王爺成親也不過是權宜之計,既如此,何不借此機會脫出霄王府,等铖王爺回來了便與他從此一道,不正好償了你一直的夙願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