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遙迷迷糊糊地醒來,一睜開眼就看見床頭一雙含著血絲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怎麼了這是?”淩遙掙紮著要做起來,卻是渾身酸軟無力。
“醒了?”沈翊霄站起身來走到一邊的圓桌旁幫她取藥碗,他維持之前那個姿勢時間有些長,此時腿腳不免有些僵硬,嗓音也帶著久不開口的沙啞,“先喝藥吧。”
“我昨天……”淩遙遲疑著四望,空氣中似乎還遺留著那人熟悉的味道,卻完全看不到他的蹤影。
昨日那冷得幾近絕望的時候擁抱著她的溫暖,那痛得全身顫抖的時候耳邊脈脈的話語,究竟是不是他?
沈翊霄端起藥碗,觸手一片冰涼,才想到距離他走進這個房間坐在床邊看著她已經過去幾個時辰了。
他本想讓人再煎一碗藥過來,一眼看見那瓷碗中墨黑發紅的藥汁,才想起了這是用什麼熬成的。
“沈翊霄,我昨天……又發病了麼?”淩遙遲疑著,把一句沈碧铖咬在了齒間。
“嗯。”沈翊霄背對著她答道,“昨天半夜我醒來的時候發現你全身發抖,幸好有……飛苑。你今日就好好歇息吧。”
“那怎麼行?按照規矩今天是要進宮謝恩的。”淩遙強自壓抑下湧上心頭的濃濃的失望,盡量裝作無所謂道:“我沒事的,你以前不也見過我蠱毒發作的樣子麼?緩過來就沒事了,真的。讓丫鬟們進來吧,我看時間不早了,要梳洗準備進宮了。”她邊說邊坐起身來,低頭尋著鞋子。
沈翊霄依然背對著她,右手握著藥碗,空著的左手卻漸漸緊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沈翊霄?”淩遙見他不答,心下“咯噔”一聲,難道是那號稱第一國手的單飛苑看出了什麼?
不,不可能的,上次自己毒發的時候也是單飛苑診治的,既然上次他什麼都沒有發現,那麼這次也不會發現什麼。
“沈翊霄?是不是我嚇到你了?”淩遙想到了這個可能,“毒發的時候確實比較駭人,但過後就沒事了。沈翊霄?”
“……嗯。”隔了一會,沈翊霄才淡淡地應了一聲,端起藥碗直接往外走,一麵道:“天色還早,你再睡一會,我去讓人把你的藥熱一下。”
沈翊霄說完就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淩遙一直到他關上房門,才暗暗鬆了一口氣,方才還挺直地坐在床邊的身體瞬間軟了下來,無力地靠在了床頭。
大滴的冷汗從她額頭冒出來,連呼吸都是虛軟無力的。
昨日被汗水浸濕的衣衫緊貼在身上,十分不舒服,她卻甚至連換去這身衣服的力氣都提不起來。
——夜間剛經曆了那樣生死一念的毒發,她怎麼可能立刻就行動如常?
不過左右沈翊霄並不知道真相,她便也就不說出來了。
“……陰毒已經深入了你的五髒六腑,若是找不到那相克的解藥,恐怕就是華佗在世也無濟於事……”
師父玉無翳的話又一次回響在耳邊。
淩遙調整著呼吸,一邊抬起還微微發抖的手,從懷中摸出了一方素白的絹帕。
繡著“柒”字的絹帕。
“九叔叔……”她的聲音似喟似歎,如一縷青煙飄過,隨即消逝不見。
在最最絕望痛苦的邊緣,似乎總能感覺到那人溫暖熟悉的懷抱,可是每每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卻又總是尋不見他。
昨夜,你可曾出現?可曾像以前一樣守護在我的身邊?
我的時間恐怕不多了,做完必須做的事情之後,卻還是想見你的。
可是我不敢告訴你。
我想見你。
卻永不能告訴你。
想要擁抱你。
你卻永遠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