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景仁宮上下都對太子回宮那晚的事情諱莫如深,還是有流言蜚語四下傳播開來,不過幾日的功夫,“杜若琪”的名字再次成為貴族世家茶餘飯後議論的焦點。
那些好事者一邊興致勃勃地談論著各自聽來的關於那晚那場“意外”的情形,一邊翹首觀望著各方的態度,尤其是那位尊貴的國母,她的兒子被沈碧铖打傷,這筆賬她要如何算呢?而對於那個不識好歹的杜若琪,她又該如何處置呢?
這件事在幾日之後就有了答案,然而結果卻大大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這日下午,穆之廣派人來落楓館請淩遙過去,道是有貴客來訪,淩遙心下詫異,還是簡單地梳洗打扮了一番,著了一件水藍色的裙子,頭上用點翠珠環裝飾,整個人顯得清新脫俗而有妍麗無雙,才在紅萼的陪同下往主廳走去。
一路分花拂柳,才到主廳外麵,已經看見兩隊衣甲鮮亮的侍衛神色威壓地分立兩邊,讓出了中間的一條路。
誰人竟有如此陣仗?
淩遙心下疑惑,舉步跨進主廳去。
隻見穆之廣並一個兒子、兩個女兒都已經早早侯在了廳中,圍著一個一身華服的男子。
那男子身著繡有黃金龍紋的錦緞袍衫,一頭烏發用金鑲玉的發冠一絲不苟地束縛著,卻又在額前垂著幾絲碎發,一張麵孔豐神俊朗,偏白的膚色卻顯出了幾分脂粉氣息,身上的熏香也重得讓人有些難以忍受。
淩遙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又急忙屈身行禮。
——這個男子,不久之前與她很有一段糾纏情況,自己今天卻是第一次看清了他的長相身量。
——這個衣衫攜帶九龍的男子,當今太子,沈翊仁。
“快免禮。”沈翊仁見著淩遙卻沒有絲毫的尷尬,好像已經渾然忘了那晚的境遇,隻是露出一個頗具書生氣質的文雅笑意,聲音和緩溫柔,整個人玉樹臨風,當真是一名翩翩貴公子。
淩遙站起身來退後了幾步,默默地拉開了與他的距離,雖然知道那晚的事情是皇後一手算計的,但沈翊仁就是皇後的兒子,焉知他那副醉酒的樣子不是刻意裝出來的?
看出了淩遙的抗拒,沈翊仁這時才仿佛想起了什麼似的懊惱道,“本太子今天是來跟杜姑娘道歉的。那晚,本太子喝多了,唐突了杜姑娘,還請姑娘不要介懷。”
當朝太子親口道歉,淩遙豈能不接受?當下又是一個躬身,柔聲道:“太子言重了,那晚——那晚殿下也是無心之過,若琪怎敢怪您?”
“哈哈,你沒有生氣就好。”沈翊仁也不知道是真的如此神經粗大,還是故作灑脫,當下朗聲大笑道,“既然這樣,那本太子今日來的另一個目的就也可以達到了。”
淩遙聽他這樣說,不知為何的,心中忽然“咯噔”一聲,瞬間閃過無邊的寒意。
果然,隻聽沈翊仁朗聲道:“本太子今日來除了道歉,還有一件事,便是向穆丞相提親的。”
來不及反應,所有人都清楚地聽見沈翊仁接著說道:“本太子意欲迎娶杜姑娘為妃,我已有正室太子妃,所以隻能許以側妃之位;但母後說杜家與皇家有親緣關係,所以杜姑娘過門後一切待遇都與正室別無二致,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一片寂靜之中,穆婉遙死死地盯著淩遙表情呆愣的臉,狹長的鳳目之中湧起濃烈的血光,十隻塗了丹青豆蔻的長指甲都深深地嵌入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