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兩人的沉默中悄然溜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淩遙隱約聽見自己肚子裏“咕嚕”一聲,這才想起因為急著要見沈翊涵,自己連午膳都沒有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她肚子唱的“空城計”,沈翊涵從懷裏取出一個油紙包來,一層層展開,一股焦香的烤肉味道瞬間飄散了出來——隻見裏麵竟然包著一隻金黃流油的燒雞!
淩遙知道自己轉頭的速度甚至超過了沈翊涵暴怒狀態下趕上前來扯自己的衣領。
她頗有些尷尬地目視著沈翊涵灑脫地一撩披風席地而坐,將燒雞和剩下的酒擺在麵前,雖則簡陋,但此時看來也很是豐盛。
沈翊涵也看著她。
半晌,他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隨意地拍了拍旁邊的地麵。
淩遙遞了一個白眼給他,還是禁不住燒雞的誘惑,走向前去坐在了他的旁邊。
“你怎麼會帶著吃的還有酒?”淩遙先打破了僵局。
“我總不能讓宮人把膳食送到這裏來吧?本想著吃完就離開的,沒想到看情況卻要在這裏過夜了。”沈翊涵灑然一笑,伸手撕了條雞腿遞給她,“宮裏那些個膳食太過繁瑣,還是燒雞陪烈酒吃著過癮。”
淩遙接過雞腿大大地咬了一口,在沈翊涵略微詫異的目光中毫不淑女地大口咀嚼著,含糊不清地讚歎道:“的確是美味!”
雞肉烤得恰到好處,外焦裏嫩,加之上麵灑的細碎辣椒末,真是好吃到讓人想咬掉舌頭。
沈翊涵起身去桌邊尋了兩隻瓷杯,微微調侃地看向淩遙道:“酒要麼?”
他本以為對方不過是個深閨女子,就算較一般的的女子隨性灑脫些,也還是不沾水酒的。
可這次卻著實是他想錯了,淩遙在江湖飄蕩的那四年曾經學足了江湖人的做派,喝酒實在是小兒科。
她也不多言,伸手接過沈翊涵遞過來的瓷杯仰頭將其中的酒液一飲而盡,還挑釁似的把空了的杯底亮給他看。
她的眸子裏閃著亮晶晶的光,一手舉著杯子,另一隻手將流到嘴角的酒液隨手擦去,整個人竟有種不羈的風華。
縱使兩人剛剛還有過十分不愉快的衝突,沈翊涵還是忍不住笑了,重新坐到她對麵,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
淩遙很快吃完了雞腿,又去撕下剩下的一條雞腿,很自然地遞給了他。
沈翊涵愣了愣,伸手接了過來。
於是兩個不久前還橫眉冷對的人在食物的調和下無聲地握手言和,一邊吃著燒雞一邊酒杯對飲。
一直到很久以後,沈翊涵還能會想起那個下午來,在廢宮怡春宮的寢殿裏,門窗都被封死,陽光一絲也漏不進來,空氣中隻能看見無數細小的塵土肆意飛舞;他們就席地坐於滿地灰塵之中,一壺酒,一隻燒雞,相對飲酒吃肉,雖沒有言語,卻分外灑脫快意。
自那之後,再沒有一個女子能與他對飲,他於是才知道,自己大婚之夜錯過一次,便也就錯過了彼此的一生。
時光的腳步毫不停留,命運編織的絲線錯綜複雜,是他親手扯斷了將他們牽連在一起的那一根紅線,於是今生,都再沒有了牽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