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贅的村長(1 / 2)

“狗娘養的兔崽子,偷,再讓你偷。非打斷你的驢腿,弄折你的狗爪子!……”

伴隨著一聲聲不堪入耳的謾罵,生產隊看坡屋裏傳出一陣陣痛苦的喊叫:“哎喲、哎喲、疼死我了。”“疼死你?今天非打死你不可。看你還敢不敢偷。竟然不把我放在眼裏,你死爹在世的時候,那老癩皮狗還怕我三分呢!你這小雜種竟敢跟我對著幹。簡直無法無天了,真是混賬東西。”接下來便是一下比一下緊的牛皮鞭子的抽打聲和一陣高比一陣的喊叫聲。

在生產隊看坡屋裏被吊起雙腳用皮鞭子抽打的是十六歲的實柱子。村大隊長兼治保主任尹士龍親自掌刑,三個民兵在一旁助威。每狠狠地抽打一下,尹士龍就高聲的罵一句,實柱子就痛苦地喊一聲。尹士龍覺得累了,手裏的鞭子停下來,坐到凳子上,眼裏露出惡狠狠地光芒。實柱子痛苦與害怕的眼光讓尹士龍的嗓音提高了不少,“你們給我接著打”,三個民兵相互對視著,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抑或是他們對實柱子下不了手,抑或是他們沒有尹士龍的狠毒勁兒。這便招來了尹士龍的毒罵:“沒用的東西們”,其中一個民兵怯怯地說“隊長,要不就別打了,他還是個孩子,萬一什麼,都莊裏莊鄉的不就結了仇?”。尹士龍憤憤地點了一支煙,氣呼呼地抽起來。

前天社員大會上,大隊長尹士龍剛剛宣布:“收秋了,地裏的棉花開得正雪。再讓它曬兩天。各家都要看好自家的崽子,不要到棉花地裏糟踏棉花。這是咱全雁來泊一年的收成,要是給逮著了,往死裏打。”

散會後,家長們都仔細地囑咐著自家的孩子。可就在當夜,村裏幾個饞酒的光棍漢子慫恿著十六歲初中沒畢業就回家務農的實柱子說:“今兒個夜裏到坡裏弄點棉花,明兒送到張北弓房裏,弄壺酒錢。我們喝酒,你不能喝酒,便放開量吃菜”。月亮沒了他們開始動身,秋後的暗夜已很有些涼,秋風吹過棉花葉子嘩嘩地響,落在身上寒意通透,平常很熟悉的田埂路,此刻變得高低錯落而深一腳淺一腳。光棍漢子低聲地打氣並催促著。遠遠潔白的棉花在暗夜裏映襯的更加白亮,仿佛是一地雪花,又恰似白麵,這更加勾起了光棍漢子們的欲望,不停地催促。剛剛到地裏,抓了幾個棉花羽兒。遠遠地就聽到尹士龍吆喝:“誰在偷棉花,逮著啦!”,尹士龍的吆喝聲很清脆高亢,在黑漆漆的夜裏傳地格外遠。光棍漢們都說:“別聽他瞎吆喝,搞精神戰術呢!他從來都不到地裏來轉悠,甭怕!”沒想到尹士龍真的跑過來了。身後跟著兩個民兵,手裏抓著牛皮鞭子。光棍漢們身強力壯、又是慣偷、腳步也快,都溜了。唯有實柱子,頭一遭做賊,心裏本來就生怯、腳步更加慌,一連摔了倆跟頭,就給尹士龍抓住了。用繩子捆了,連拖帶拽弄到看坡屋裏,雙腳吊到梁上死命地打。幽暗的燈光裏實柱子倒垂在屋子的中央,就像一條死屍,毫無生氣。

第二天,熊寶堂在棗核李村給實柱子說了一門親事,向尹士龍給實柱子講情,說對方老爺子要立時見見實柱子,這才脫了險。臨了,尹士龍嘴裏仍不住地罵:“這種狗東西,也配找媳婦。見完了,弄回來接著審。”

尹士龍,雁來泊大隊長兼治保主任,四十六歲,體悍膘肥。他爹是個土匪,在一次打家劫舍中被打死了。家裏生活的來路斷了,並且他娘是數一數二的美豔,又奈不住寂寞。不甘於守寡,便改嫁到了張北村。他也就了張北村,“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可繼父膝下本來就有三個兒子,都不願讓他爭分家產。就慫恿父親,給尹士龍招個倒插門女婿,招出去。他便來到了雁來泊。

當初,尹士龍淪為雁來泊的乘龍快婿之際,實在是不情願的。給人家做倒插門女婿那種寄人籬下的滋味他也聽說過,畢竟沒有自己體會,沒有那麼真切。現在自己馬上就要過這種生活了,一種莫名的擔憂和焦慮從心底升騰起來。讓他坐立不安。但前思後想,就自己那身世和家境,要在張北分庭而立也難。他跟他娘商量時,他娘說不出什麼話,隻是在默默的流淚。尹士龍又聽說嶽丈老爺子,在雁來泊的地位、聲望都是響當當的。又慈眉善目,特別對年輕人挺和藹,也就將就了,這也許就是命啊。在命的麵前,每個人的力量都顯得那麼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