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末,建康/縣城,平勝鄉。
春暖花開的季節,空氣裏伴有一絲潮氣。圍繞著鄉邊,那裏有一片月牙湖泊,湖泊的那岸,隸屬於平勝鄉,這岸,隻有一棟老房子,孤零零的聳立著。
那個時代,可以說一切景物都是黑白的,湖邊多生柳樹,帶著久遠的塵封氣息。
老房子自然也散發著特別的氣息。
“少爺!我回來了。”話音剛落,一個小胖子風塵仆仆的推門進來,臉色多有黝黑,麵色剛毅且樂觀向上,剛一進門,就衝著一旁低頭沉思的年輕人叫道。
“怎麼回家來的?”年輕人的麵容顯得多有疲倦,抬首問小胖子。
“少爺,我跑回來的,隻用了一個多鍾頭,看,這是賣牛的錢,十塊多咧!”小胖子沒有讀懂年輕人嘴上的關心,以為他隻是問問,擦擦額頭的虛汗,高興道。
七十年代,十塊錢,吃飯能吃半年,普通人的一個月工資也就2塊錢。
“真是辛苦你了,家寶,城裏來回需二十裏行程,你怎麼不坐個倒騎驢回來?坐個馬車也好啊。”年輕人說到這裏,站起身來,那時的人穿著都一樣樸素,衣服上有著補丁亦不稀奇,他沒有接過家寶遞過來的錢票,繼續道:“牛賣了多少錢?”
“十塊零五分,這五分是買家給的賞錢咧,看我一路過去挺辛苦的,少爺,這些錢夠咱們生活一段時間了,我再出去給別家幹點活,日子還是照常過。您別著急……”家寶看著年輕人麵色,故意勸慰著說話。就在前些天,家裏發生了晴天霹靂的事情。家寶希望接下來的時日裏,能依靠他的小肩膀把家撐起來。
這個家,是有恩於他的。
年輕人聽了暗歎一聲。他叫周清,20多歲,文藝氣息較重,文雅,溫潤。年齡上比家寶大個一兩歲,自從他爺爺前幾天去世後,這個家,也就是由年紀輕輕的周清撐起來了,不過好在,周清聰明正直,穩重勤勞,是50後生人,這一代人,深深地知道中國是怎麼來的,知道更老一輩人的艱辛,故此不矯揉造作弄虛作假,支撐起一個家不是很難。隻是過於想念爺爺,這些天有些疲倦了。
原本這個家庭就十分普通,爺爺的走,又花光了那從牙縫裏積攢的積蓄,所以到了現在,周清的家裏連一分錢都沒有,在那個年代,一分錢也是錢啊。
今天清晨,周清看著那頭牛,左右為難下,還是吩咐家寶上城裏把牛賣了,換點錢花,等爺爺燒過了七天祭祀,他接著回去上班,每個月還有幾塊錢的入賬,生活就是如此。
爺爺生前,由於周家是外來戶,不得已給在湖的這岸分了這間小屋,爺孫倆,加上家寶,三口人在小屋子門前種了菜,房前的湖泊能打到幾條鰱子魚,日子也算平靜如水,既不虧欠,也不富裕。
自從爺爺走後,家,變得格外冷清。
“少爺,你拿著啊,可別讓賊偷了去。鄉裏我見好幾個賊頭巴腦的,天天琢磨拿點什麼。”見到周清在原地發呆,家寶又把緊握著的錢向前遞了遞。
“賊頭巴腦也別想從咱們家拿些什麼,咱們家已空無一物!”周清在那個年代讀書至高中,然後到了一家出版社做編輯工作,在那個年代,高中,已然是非常高的學位,一個大字不識者,鬥大的字不識一筐者不計其數。他說話一向文縐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