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傍晚,閃爍的霓虹燈下是車輛川流不息的喧鬧街道,有些破舊的路燈下,一個小女孩背著書包孤零零地站在車站牌旁,在冷風裏嗬著氣,搓著被凍得通紅的小手,清秀的臉上笑起的時候,仿佛灰色的天也突然間明媚起來,不禁讓人想起佛經中的一種名花‘優缽羅華’。傳說中,花開的一瞬,明徹諸天,不染纖塵。
天漸漸地暗了下來,小女孩對麵的高檔寫字樓裏,一團黑影如風一般衝了出來,飛快地穿過了馬路,那是個身材魁梧的青年,鼻梁上架著一副極闊的牛角黑邊框眼鏡,頭發淩亂,一臉鐵青色的胡茬子,也不知道有多少天沒刮過了。
脫下身上的藏青大衣,青年蹲下來披在小女孩的身上,接著抱起了她。
“高—高—進。”一個女聲忽地在青年身後響起,說話的是個將全身裹在厚重冬衣下的女子,和青年一樣,她同樣戴著副極寬的黑邊眼鏡,和披肩的長發一起,遮去了大半張臉,叫人看不清楚她的樣子。
“嗯?”叫高進的青年轉過了身,他的嗓音沙啞,可是卻並不難聽。
白素看向高進懷裏抱著的小女孩,有些疑惑,至少高進看上去不像是會有那麼大女兒的年齡,“她—是—你—的—女兒?”
“女兒?”高進先是一愣,接著便回過神道,“應該算是吧!”他的話音未落,懷裏抱著的小女孩卻是揚起了頭,好像生氣了一樣,喉嚨裏發出著輕細而含糊不清的聲音。
看著在高進懷裏打著手勢的小女孩,白素才知道被高進叫做小語的小女孩是個啞巴,不過這個‘女兒’似乎並不認同爸爸這個稱呼。
“你看得懂小語的手勢?”高進有些吃驚地道,小語的手勢和普通人的手勢不同,他當初花了一年多時間才勉強能全部看懂。
“嗯—看—得—懂—一點。”白素見高進盯著自己,不由往後退了一步,和高進保持著五十公分的距離,絲毫不差,準得就像拿尺子量好的一樣。
見白素退後,高進停下了跨出的腳步,這個新來不久的女同事不太喜歡別人接近她,說話時的語調也總是機械而冰冷,再加上永遠一成不變的黑色穿著和有些古怪的孤僻性格,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在公司裏成了生人勿近的存在,隻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倒是能和他說上幾句話。
“我們先走了!”高進在路邊攔住了一輛的士,朝白素道,接著讓埋在自己肩頭的小語和她再見。
看著在視線中消失的的士,白素上了一旁停下的公車,神情有些落寞,她明明是很想和高進多說一些話的,可是到最後還是和往常一樣,僅僅隻是打了個招呼而已。
上海城隍廟南翔饅頭店,抱著小語的高進找了個位子坐下,點了兩籠蟹粉小籠,雖然二樓要便宜得多,不過卻要等上不少時候,高進如果是自己一個人,絕不會來這要價極狠的三樓,不過他答應小語今天帶她來吃小籠包,也就咬咬牙上了三樓。
很快,蟹粉小籠就送了上來,見小語吃得開心,高進替她擦去嘴上的湯汁後,打算再叫一籠蟹粉小籠包,不過還未開口,就被小語拉住了。
“小語已經飽了,不要再點了。”小語打著手勢,雖然隻有十二歲,可是她卻比同齡人要懂事得多,她知道高進每個月的薪水付掉房租,水電煤氣,再加上兩個人的日常開銷和她上學的花費,幾乎沒什麼餘錢。眼前的蟹粉小籠對兩人來講已經算得上是近乎奢侈的消費了。看著懂事的小語,高進笑著拍了拍她的小腦袋,抱起她下了樓,逛起了城隍廟熱鬧的夜市。高進並不知道,從他下樓的時候起,一個男人就跟在了他身後,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他懷裏抱著的小語。
一個多小時後,看著趴在自己肩頭睡著的小語,高進替她蓋緊了身上披著的藏青大衣,大步離開了熱鬧喧囂的城隍廟夜市。見高進上了公車,一直跟著他的男人也上了車,就坐在了他身後,盯著趴在他肩頭睡著的小語,男人的臉長得很普通,就像大街上隨處可見的中年人一樣,隻是一雙眼珠卻是詭異的黃玉般的顏色,就像是豹子的瞳孔一樣,透著幾分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