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南?曄落下一子。
鳳棲看著他落子的地方,抬頭看了他一眼,櫻唇輕啟,“你確定如此下?”
南?曄回視她,嘴角依舊是那樣風流的笑,眼眸中流轉的卻不再是鳳棲看得懂的肆意輕挑,“自然。”
“不悔?”
“不悔!”
鳳棲聽言,閉上眼睛。四周又靜了下來,隻能聽見他們三人淺淺的呼吸聲。
須臾,鳳棲睜眼,似有似無一聲輕歎。她執起一子,毫不猶豫落下,全盤局勢驟變,殺氣淩然,嗜血逼人。
江山局,天下謀,生死不定,沉浮誰主?
南?曄抿唇,眸中暗光大盛,嗜血之意驟然而起。他落下一子,殺伐果斷,斬艱披靡,所向無敵。
鳳棲亦毫不示弱,落子,果斷堅決,幹淨利落,風雲叱吒。
無陽瞪大了眼睛,看著兩人就這麼一來一回,殺得不亦樂乎。他眨眨眼,看了看鳳棲,又看了看南?曄,嘴巴微張著,有些不敢相信。
這樣激烈的對局,他隻在公子與風公子對弈時方才見過,公子與風公子皆受教於當年被稱為第一聖棋手的風王,二人都是棋藝超群之人,這世間棋技能出其左右的人本就不多,不想今日就讓他看見了兩個。
就在無陽震驚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了腳步。無陽警覺地轉身,卻見來人已在瞬間逼近眼前。
還不待無陽腰間的長劍拔出,來人就已單膝跪地,雙手一供,“稟太子,星渺東南兩位藩王與前日相繼入了東孚郡。東孚郡匪禍成災,東南兩位藩王遭遇匪禍,又因東孚連月陰雨,山體滑坡,將藩王極其親屬與一幹禍匪盡埋於無盡山穀之下。”
南?曄眉頭輕挑,“星渺如何?”
“消息傳入星渺皇宮,因雲世子遭逢刺殺重傷,禦帝命北藩王徹查此事,北藩王及北藩王世子已啟程前往東孚郡。”來人立即應聲。
“是嗎?”南?曄若有所思地轉眸看著鳳棲,卻見她在聽見蒼雲代是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眸中閃過幽光。
南?曄遲遲未言下文,來人見此,隱身離去。
鳳棲靜默一會,執子落。
南?曄執子,思索片刻,落子。
時間飛逝而過,日頭漸漸升高至頭頂,鳳棲執棋的手卻是遲遲未曾落下。南?曄沒有催促,而是緩緩閉上了眼睛,待到許久之後傳來了子落棋盤的一聲脆響,他才緩緩睜眼,目光穩穩地落在鳳棲方才落子的地方。
鳳棲手指離開棋盤,緩緩閉眼,留南?曄獨自沉思。呼吸淺淺,四周寂寂。日頭升到至高處,又緩緩向西落下,南?曄在鳳棲睜眼的那一刹那落子。
鳳棲抿唇看著他落子的地方,久久不語。
日暮西斜,不知不覺已到了黃昏時分,晚霞如火,蔓延了半邊天際,如血妖冶。
晚霞的紅光落下,鍍上她木槿紫的雲羅錦,鳳棲抬頭看向已經閉上眼睛的南?曄,如血的霞光鍍上他如刀雕刻的俊朗容顏上,風流,倜儻,邪魅,流轉著她看不真切的情緒。
耳邊似乎傳來了一聲輕歎,微微的無奈歎息。鼻息傳來淡淡的女子體香,又慢慢飄遠。
無陽無聲地看了眼南?曄,眼裏透著幾分古怪,隨即轉身離去。
淺淺的腳步聲消失在這半山的平台上,南?曄緩緩睜眼,目光落在布滿黑白棋子的棋盤上,一顆黑子落在棋盤的線外,安靜地躺著,靜靜地看著棋盤內戰火紛飛,天下割據。
他抿唇,許久之後忽而輕笑,隻是不複以往的風流邪魅,好似暗嘲,又好似鬆了一口氣一般。
鳳棲緩步走下青石板的台階,她截來的那匹馬正安靜地留在原地,低頭吃著地上的草。她不覺停下了腳步,靜靜地看著那匹馬。
身後傳來腳步聲,鳳棲沒有回頭,“漱陽和一書都在東孚郡吧。”
“是。”身後的人沒有半點遲疑地回答。
“去將她們接回來吧。”鳳棲隨手折了一根狗尾巴草,拿在手中把玩著,“不要與北藩王父子正麵碰上。”
“是。”無陽應了一聲,隨即身形一閃,離開了原地。
鳳棲低頭玩了一會手上的狗尾巴草,隨後翻身上馬,朝來時的路走去。她禦馬飛馳,沒有安分停歇,終於在落日最後一縷餘輝沉入西山時看見了京都城門。
城門口高高掛著兩盞燈籠,燭火跳曳著落在停在城門下的莞香木馬車上,朦朧,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