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已經哭得象個淚人一般,抽抽噎噎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張暮艱難地對徐子楨一笑:“徐小哥,哥哥想拜托你件事。”他拍了拍寶兒的腦袋,說道,“那幾個金狗都被我宰了,這地方是住不下去的了,我……我又沒法再照看這小子了,所以我想拜托你……咳咳……”
說到這裏他劇烈地咳了起來,一口鮮血隨著咳嗽噴了出來,徐子楨慌忙拉住他的手,說道:“你是不放心寶兒?”
張暮虛弱地點了點頭,眼中滿是期盼之色。
徐子楨想都不想就應了下來:“好!”
張暮鬆了口氣,慘白的臉上現出一抹紅暈,回光返照了。
他抓住徐子楨的手說道:“徐小哥,你是條漢子,是個英雄,我想請你替我照顧寶兒……這小子沒讀過書,日後給你當個馬童就行,哥哥謝謝你了!”
徐子楨緩緩搖頭:“不行!”張暮臉色一僵,徐子楨接著說道,“我這條命是你們爺兒倆撈回來的,從今天起寶兒就是我徐子楨的親侄子,隻要我不死,日後我必將讓他出人頭地!”
張暮麵露喜色,轉頭對寶兒道:“以後好好聽你叔的話,知道麼?去,給你徐叔磕頭。”
寶兒紅腫著眼睛依言向徐子楨跪下,認真地磕了三個頭,當他磕完最後一個直起身來時卻見張暮已經停止了呼吸,眼睛已經閉上,嘴邊掛著一絲安心的笑容。
在這一刻徐子楨的心猛的揪了起來,他和張暮才剛認識不多久,說的話加起來也沒幾句,可盡管這樣,張暮還是為了保住他的命而犧牲了自己,到死也沒讓他再受到一點傷害。
徐子楨隻覺胸中一股怒氣漸漸膨脹,似乎有種快要撐破胸膛的感覺,他掙紮著單膝跪地,一字一頓地說道:“張大哥,這仇我一定給你報,放心!”
寶兒這時候反倒止住了哭聲,對著張暮跪倒重重地磕了三個頭,隨即拿手背抹幹眼淚,將張暮的屍身抱到地窖內,然後推上石磨,最後再深深看了一眼已經合上的地窖,對徐子楨道:“叔,這兒留不得了,我去收拾收拾咱們就走。”
徐子楨心裏挺不是滋味,有心想勸慰幾句寶兒,卻見他的小臉上已再沒了悲傷,隻有堅毅的神情,他暗歎了一聲,點了點頭。
不多久寶兒收拾完畢,他家實在窮,所謂的收拾無非就是幾件破舊衣裳和兩塊幹肉,另外還有一張自己做的獵弓和張暮那把樸刀,刀鋒雪亮,上邊隱約還有血跡。
門外是一片寬闊的田野,遠遠可見巍巍太行山,微風輕拂間春色無限,徐子楨的心情很沉重,他的心被揪得發緊,緊得發疼。
寶兒關上了那扇破舊的木門,小心翼翼地上了鎖,就象他平時隨父親上山打獵時所做的一樣,隻是在他眼睛深處還是能看得到一絲深深的眷戀與哀傷。
徐子楨現在還是行動不便,別說去大名府,就算是走幾步都異常艱難,但是他知道現在留不得,金兵隨時都會再來,到時候不光是他,連無辜的寶兒都會難逃劫難。
寶兒年紀不大,但是顯出了他這年紀不該有的冷靜與沉穩,他將徐子楨的胳膊挎在自己肩頭,一手抄著徐子楨的腰,將那把樸刀也交給徐子楨權作拐杖,用他瘦弱矮小的身軀支撐著,一步一步勉力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