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楨沒來過這裏,見到這熱鬧景象不由讚道:“這地方好熱鬧。”
花爺在旁笑道:“這兒叫萬人碼頭,可是咱大宋的糧油集散地,有句老話叫‘蘇湖熟下足’,蘇州湖州兩地的米糧能管一多半大宋百姓的飽,這時節又正是糧熟之季,所以這些ri子熱鬧著呢。”
徐子楨恍然,隨即眼睛緊緊盯著那行車隊,隻見那些車直驅入內,停在了碼頭裏端一個相對人少些的地方,岸邊泊著一艘平底寬舷的船,船頭插著一杆旗,上邊寫著三個大字——長興記。
“這就是那作坊的名字?”徐子楨指著那杆旗問道。
花爺搖頭道:“長興記是京城裏一個老字號的油醬鋪,每年都得來咱們蘇州進不少貨。”
正著,就見船上下來一個廝模樣的年輕人,和車隊領頭那人招呼了一聲,便指揮著開始將車上的柳條筐一個個的往那船上搬了起來。
花爺指著那廝道:“這是長興記的夥計,來蘇州進貨基本都是他。”
徐子楨一愣,暗忖道:難道是我想多了?這裏頭可別真是裝的醬油吧?
他想了想,問道:“花爺,這地方你熟麼?”
花爺聞言一樂:“大哥,我就是這兒的地頭蛇,怎麼能不熟?”
徐子楨點點頭:“那好,想辦法讓我混上船去。”
“好。”花爺二話不走了過去,徐子楨稍微落後半步跟在後邊,低著腦袋恭著腰,象是花爺的跟班模樣。
那廝老遠就看見了大搖大擺走過來的花爺,趕緊迎了上來,笑道:“喲,什麼風把花爺您給吹來這糟地方了?”
花爺一瞪眼:“糟個屁!這是老子的地頭,哪兒糟了?”
廝趕緊道:“是是是,這碼頭自然不糟,兄弟我的是咱們這貨的味兒糟,怕傷了您鼻子不是?”
花爺笑著啐道:“少他媽給老子拍馬屁,你們今兒這是進什麼貨呢?”
廝笑道:“就是尋常醬麵和幾十壇子醋……花爺,咱們這回的份子錢可是交了,不知您這大駕是……?”
花爺一擺手:“老子又不是找你要錢來,你怕個球?趕緊裝完走人,老子也得有貨要裝。”
那廝一愣,你就是個潑皮而已,裝什麼貨?還不是想趁機再訛點錢銀麼?他臉上笑容依舊,從口袋裏掏出幾個散碎銀子塞到了花爺手裏:“花爺辛苦,意思,權當茶錢。”
花爺滿意地點點頭:“不錯,你子倒是會做人。”他將銀子收進懷裏,朝身後一揮手,“去,給爺們兒搭把手。”
“是,花爺!”徐子楨和另一個花爺的弟應了一聲,走過去幫著一起抬那些柳條筐。
那廝一愣,張了張嘴剛要些什麼,花爺卻湊了過去,勾住他脖子顯得十分親熱地道:“兄弟,下個月給我帶點兒東西怎麼樣?”
“啊?好好!花爺要帶些什麼?”廝趕緊回過神來。
趁著花爺吸引那廝的注意力這當口,徐子楨和那弟已經抬著一個柳條筐上了船,甲板上還有兩個人,靠在船舷邊有有笑的,眼光卻不時看向船艙,象是在監督著裝貨。
徐子楨不動聲sè的將筐抬進了船艙,看了一眼四周,低聲關照那弟混在其他幾人之中下船去,自己則趁著沒人注意飛快地躲進了一排柳條筐後,這是船艙內的一個角落,光線昏暗,他躲在這裏倒是沒人能看得見他。
這些筐大如一,外表看著沒什麼兩樣,他隨便找了一個,用力揪開蓋子,伸手往下一探,入手冰涼粗糙,圓口圓肚,正是一個尋常醬壇,再往旁邊摸去也是一樣,整個筐裏裝著四個壇子,中間還墊著些破布條棉絮之類的東西。
徐子楨心中一個咯噔,暗忖道:難道真的猜錯了?
事已至此他怎麼都不死心,又揪開個蓋子摸下去,還是壇子。
“媽的,白折騰了!”徐子楨暗罵一聲,看看四周無人打算溜下船去,既然這裏沒有,那看來人還在那房子裏,得趕緊再踅摸回去。
就在這時,他耳中清楚聽到一聲呻.吟,輕微細弱,徐子楨隻覺jing神一振,不啻於六月裏喝下一杯冰水。
老子果然沒猜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