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十六歲那年的你,英俊挺拔,一襲白衣在霧矢樓前卓然而立,你目光炯炯:我叫劉曦,今日來投靠霧矢樓,願摟主收容。
聲音不卑不亢,於是爹娘走出門去,定睛細看,相視,淺笑,頷首。
從此,你便是霧矢樓的劉曦少爺。
你被帶到迷津台。小姐,這位便是劉曦少爺。侍女指著你,滿臉寫著傾慕。我沒有抬頭,隻看到你衣衫飄蕩。蘇內宛,我叫蘇內宛。
蘇內宛?那我是否可以叫你宛兒?你輕聲問。
那聲音美如天籟,我抬頭,看到你唇瓣劃起優美的弧度,目光如水,隻一眼,山輪水轉。我點點頭,揚起嘴角輕笑。
從此,你走進了我平靜安然的生活。
那一年,我十四歲。
〈貳〉
你果然是個練武奇才,短短兩年,便已經成為霧矢樓的第二高手。
那天爹提出讓你接管天香閣,我不要。短短三個字,爹愣在那裏。
那麼,你要什麼?
你回過頭,看著我,說:除了宛兒,我什麼也不要。
一句話,便是我的滄海桑田。
爹沉默良久,沒有說話,歎了口氣,便離開了。
他老了。
宛兒,天晚了,早點休息。
我睡不著。
你走過來,將披肩披到我的身上,你的手指滑過我的發絲,你說宛兒,你放心,阿弈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我抬頭,看著你,讀懂了你眸中深意。
阿弈回來了,他的馬馱回他的屍體,娘看到阿弈屍體的那一刹那便昏死過去。霧矢樓的少樓主,名動天下的殺手山莊的唯一繼承人,終於還是遭人暗算,阿弈死的時候,隻有十三歲。
淚如雨下,神情恍惚。我隻記得你的唇溫柔的吻過我的臉,你說宛兒宛兒,沒關係,你還有我……
〈叁〉
曦兒,我再問你一遍,我這諾大的霧矢樓,你是當真不要?
當真不要,除了宛兒,劉曦什麼也不要。
…………
罷了罷了,我可以同意你與宛兒的婚事,但是你必須答應我,要一生一世,留在霧矢樓。要照顧她一輩子。
我躲在門後,靜靜地聽,我知道爹爹把我當作拴住你的籌碼,隻要你答應,他便不愁霧矢樓後繼無人。
好,我答應。
你轉身,仿佛看到了躲在門後的我,你對我爹爹說,伯父,無論如何,請您相信,我是真心真意的愛宛兒。
說罷,便離開了,我看到你,背影落拓。
曦,當真會愛我一輩子?
我劉曦對天發誓,我定會真心真意愛蘇內宛一輩子,不離不棄,若有違背,必當五雷轟頂,死無葬身之地!
這是你給的誓言,我從那時起,淪陷,決定守著這句誓言,一輩子。
〈肆〉
你牽著我的手,走上迷津台。
你問我嫁給你,我會不會後悔,會不會覺得埋汰了自己。
淺笑,曦,你知道我不會。
你吻過我的唇瓣,安靜地說宛兒,我最喜歡的花是蓮花,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像是蓮花綻放。第一次見你,你的笑容便溫暖了我整個人生。
曦,我相信我愛你,依然,始終,永遠。
找到了嗎?
回老爺的話,還沒有……
找!繼續給我找!翻遍揚州城也要把劉曦給我找到!
大婚之日,新郎倌居然失蹤了。
你的離開,並沒有讓我大吃一驚,我淡定得告訴父親,爹爹,不必找了,無論他去了哪裏,是死是活,我都認定,他是我的夫君。
此後,我便日日站在霧矢樓的迷津台上,怔怔地看著蓮花池,曦,我要用我餘下的生命,來等你。
〈伍〉
我真的等到了你。
你回來,帶著身旁嬌妻,當著我的麵,摧毀了整個霧矢樓。
爹爹死在我麵前,臨死前嘴角帶著詭異的笑意,想必是在為當年收容你而後悔吧?如果他當年沒有因為一念之慈而收容你,今日霧矢樓也不會遭此滅頂之災。
為什麼?淚眼盈盈,劉曦阿,我苦等了你三年,怎會換來這樣的結局?
蘇家自問待你不薄,你幾乎要成為繼承人的,為什麼要苦苦相逼
蘇內宛阿蘇內宛,怪隻能怪你的父親不肯早點讓位給我,爽爽快快的,還非要做表麵功夫逼我娶你,不得已,我才出此下策阿。
原來。
不為別的,竟然隻為名利。
是我錯看了你,是我錯看了你阿。
你大手一揚,給我燒了霧矢樓!那原本巍巍峨峨的霧矢樓隻因你一句話,變成了過眼雲煙。熊熊烈火中,我逃了出來,淚眼朦朧裏,看到了破敗的繁蕪和坍塌的亭台,劉曦,你等著,我定會回來。
〈陸〉
姑娘,你叫什麼
蓮花。
喲,長得真是俊俏呢,當真願意來我漪漣樓?
恩。
從此,漪漣樓的台柱,叫做蓮花。
一笑傾城,二笑傾國的蓮花。
多少自命風流的倜儻公子,一擲千金,為買美人一笑。
蓮花啊,有沒有想過從良?
從良?阿姨,莫非想放了我這棵搖錢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