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將目光投到了手中的書上,但是,這次我並沒有閱讀,而是用餘光繼續觀察,觀察那個男子的一舉一動。果然,沒過多久,那個衣冠楚楚的紳士又開始拿我的餅幹了,他竟然連個招呼都沒打,就泰然自若、理直氣壯地享用起放在我的手袋旁的餅幹了。
隻見他優雅地從袋子裏拿出一塊小小的,方方的餅幹,淡定地放入了他的口中,瞬間,那塊精致得令人憐惜的餅幹就消失殆盡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是那個風度翩翩的男子,就是那個充滿愛心的人士,現在卻趁我專注讀書之際,明目張膽地偷吃著屬於我的餅幹。
“多麼無禮,不,簡直是無恥,對,就是無恥,而且是厚顏無恥!”
我拋出了慣用的惡語,在心裏痛罵著,我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經曆,一個堂堂的男子漢貪一個小女子的便宜,而且還是這麼個小便宜。
為了提醒這位道貌岸然的男子,我開始跟他爭著拿餅幹了,他拿一塊兒我也拿一塊兒,絕對不遜色,我還故意大聲地咀嚼著,又不時地看表,但是,我的誇張舉動卻絲毫不起作用,這位紳士依然按照原來的節奏一塊一塊地減少著口袋裏的“庫存”。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無論我怎樣加快速度,與他競爭,也無論我怎樣誇張地暗示我已經發現他的不軌行為,情況依然沒有任何的改變,我開始生氣了,而且我變得無法集中精神讀手中的小說,我想:
如果不是顧及自己的形象,還有念著他剛剛讓座的友好,我一定會給他一個下馬威,讓他無地自容!
我的憤怒絲毫沒有改變他的行為,我意識到生氣無濟於事,那隻是對自己的懲罰,而我沒有做錯事,為什麼要受到懲罰,於是,我迅速地調整了自己,我不再為他偷吃我的餅幹而煩惱,我又回到了書中的世界。
我們依然相安無事地吃著餅幹,我吃一塊小方餅,那位男士也跟著吃一塊。漸漸地我似乎習慣了,接受了他的無禮和無恥。
突然,我的手觸到了袋子的底部,我停了下來,用手認真摸了一下,又摸了一下,隻剩一塊了,我的大腦本能地浮現出了一個問題:
“那個衣冠楚楚的紳士知道隻剩一塊了嗎?他會怎樣做呢?”
好奇的我將手抽了出來,留下了那最後的一塊小方餅幹。
我的雙眼還在書上,可是,此時此刻,我的心卻在好奇,大腦在猜想,雙眼的餘光在觀察。我似乎看見了,那位男士微笑了,緊接著我聽到了,實實在在地聽到了,他尷尬地笑了一聲,我放下了手中的書,睜大了眼睛看著他,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他沉著地將最後一塊小方餅幹從袋子裏拿了出來,他又沉著而果斷地將餅幹掰成了兩半,他又看了看,在斷定右手那半邊大一些之後,他毅然決然地將它遞到了我的手上。
這時候,我簡直要昏過去了,這個突如其來的結果是始料未及的,我變得不知所措,乖乖地接過了餅幹,心裏想:噢!天啊,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的人!紳士的外表,彬彬有禮的言行,卻藏著荒謬的邏輯,還有變態的心理,怎麼看,說他是一個厚顏無恥的小人都不過分。
就在這時,廣播又一次報出了我的航班號。飛機終於要起飛了,我拖起了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個所謂的紳士,沒有說半句話兒,更沒有任何道別,連一個手勢和微笑都沒有。在經過垃圾桶時,我還將那半個餅幹用力地扔了進去,我是多麼希望他能看到這一切,我是多麼希望我的回應能夠使他覺醒啊。
登上了飛機,我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座位,終於擺脫了那個無恥的家夥,我現在可以安心地讀完我那本書了,我將手伸入了我那寬大無比的手袋,去拿我的書,可是,我的手被彈了回來,我的臉立即像火焰一樣燃燒了起來,我的呼吸也加速了,我又將手伸了回去,沒有錯,果真,我買的那包餅幹靜靜地躺在那裏,躺在我的手袋裏,從來未曾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