鎧兒,那個倔強的,在死人堆裏混了多久才撿回一條命的小男孩兒,終於還是沒有逃過這一劫。
“亂臣賊子之後代,當然要斬草除根。”博果兒一身戎裝,眉眼冷峻的揮揮手,說的是那麼理所當然。
“他還是個孩子!他才那麼小!”殷桃喊的有些聲嘶力竭,看著眼前眉宇冷靜陌生的博果兒,心裏頭驚怒交集,冷笑著問:“我還是前明餘孽的首腦呢,王爺怎麼不連我一起砍了去?”
“傻瓜,這種話可以亂說麼——”博果兒臉色大變,迅速伸手來捂她的嘴,歎氣道:“你身份這麼尷尬,這種話更是萬不可說。”
殷桃冷冷一笑,掙脫博果兒鉗製跑到院子裏,跑到街上,卻在府門那裏呆住。
高高的城樓上,拿房梁粗的木杆挑著的那個人。衣衫盡濫,那塊布的顏色那麼熟悉,還是她閑來無事藏起來偷偷洗過一回的……
成紹傑的頭發胡子已經很諷刺的被剃光,雙目赤紅,風幹成斑駁陳舊磕碰嚴重的玻璃彈子一般,整張臉都沒有什麼能看的肌膚了……
“宛若……”身後響起猶疑的聲音,歎口氣試探性的上前小半步。
“我是不是很傻?”殷桃迅速回聲,疏離的倒退三步,慘然一笑:“博果爾,你們看我,是不是像在看一個笑話?”
“宛若,你說什麼胡話!”博果爾臉色重了一點,上前來不由分說將她袖子拽住往回拖:“我不管你怎麼想,也不管你心向著哪邊,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是呀,心向著哪邊?殷桃一愣,不再反抗,乖乖由博果爾拽著袖子往回拖,嘴邊泛起一絲苦笑:殷桃啊殷桃,你心裏把自己當成是滿人?還是漢人?
身份證上的民族一直填的是漢族,從小學的是各種漢族文化,就算是曆史書裏講到清朝,立場最多是一個掌權的少數民族,更何況無數穿越小說都寫著不牽涉滿漢之爭的清廷甜蜜小說,殷桃心裏對這個民族,實在是沒有半點隔閡。
直到自己穿過來——沒有風花雪月,沒有自力更生,沒有闖出半邊天,隻有無盡的自作聰明和被人利用。不對,沒有誰想要利用她,她也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一直是她自己,自恃作為穿越人,被現代看過的那些先進知識和穿越小說衝昏了頭腦,鬥誌昂揚的想要投入這個世界,沒想到每一段故事結尾,都發現自己是最狼狽,最得不償失的那一個。
殷桃閉上酸脹的眼睛,澀聲吐出一句:“就如王爺所願,明天回京吧。屆時是死是活,聽候王爺和皇上發落。”
博果爾拽著殷桃肩膀的手瞬間僵住,眼中光芒莫測,直盯著那個疲累柔弱的後頸。良久,才輕聲的說出一句:“你不會死,宛若,我博果爾,定會護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