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深秋的風帶著幾片新黃的葉子,不著痕跡地推開坤寧宮虛掩的窗,拂在屏風邊嶄新的鳳袍上,為這裏滿室的香豔,添上幾分莫名的悲戚。
“撲通”一聲,一個奴婢慌忙下跪。
又是幾個清脆的“撲通聲”,一室的奴才紛紛跪下。
“奴才該死!請皇後娘娘恕罪!”奴才們不住地往死裏磕著頭,顫抖地乞求著新皇後錢夢硯的原諒。
此刻的夢硯,正在浴桶裏享受著溫水與花瓣混合之後帶來的舒適感。今天,她真的累壞了,躺在繚繞著水霧的浴桶,她幾乎已經睡著。
“都起來吧。”夢硯被奴才們的聲音驚醒,緩緩地睜開眼,“把窗關了就是。”
“謝娘娘!”奴才們麻利地起身,將窗子重新關好。
夢硯輕輕歎息,看著地上的一片枯葉,忽而便有一種空虛感襲上心頭,不禁一陣唏噓。
又是一個深秋,往事一幕幕地在眼前浮現,由朦朧,變為清晰……
一年了,為了今天,她已經整整準備了一年。
一年前的這個時候,自己還是一個剛滿十四的黃毛丫頭,雖然貴為工部尚書錢貴的獨女,但她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大家閨秀。她熟讀孔孟,卻不喜女紅;她棋藝不凡,卻不愛梳妝。張太後為皇上選後的消息一出,各家閨秀皆悉心準備,唯有她依舊不著胭脂,伏在房中讀書。
天不由人,一道密旨從天而降。張太後看中夢硯脾性端和,內斂啄言,決意立她為後。因夢硯尚且年幼,張太後決定,一年後,為皇上和她舉行大婚。
從那天起,夢硯便不再是一個可以無法無天的野丫頭,也不再是爹娘寵著由著的大小姐。她,錢夢硯,即將成為一國之君的妻子,母儀天下。
規矩、禮儀,女官教了一遍又一遍。琴藝、女紅,手指練得起了血泡也不曾停。這些並不是最讓夢硯為難的。
真正讓夢硯反感的,是娘親親自教授的男女之事。
“夢硯,你要記住:在人前你是貴婦,在人後,你要成為一個****。這樣才能夠得到皇上的心,將這個皇後的位子坐穩。”
看著一張張香豔的春宮圖,聽著母親不厭其煩地講述著各種伺候男人的方式,夢硯的心一點一點淪陷。
她不想……她不想用各種低賤的方式去討得任何一個男人的歡心,就算他是天底下最最尊貴的皇上,也不例外。
隻是……她不想,又有何用。
一年之後,聖旨如期而至,錢府上下皆是喜慶之聲,卻不曾有人聽到夢硯心中的歎息。可是,就算她不願意,那又能怎樣呢?違抗聖旨,那隻有落得全家抄斬的下場。
良辰吉日,百官朝賀。夢硯換好雍容華貴的鳳袍,戴上金光流轉的鳳冠,邁著稍欠堅定的步子,走向那個人人敬仰的皇後寶座。
冊封儀式隆重而大氣,整整一日,夢硯才走完了前麵所有的流程,回到了坤寧宮。這是張太後的意思,她對夢硯尤其滿意,特下旨將婚房安排在了坤寧宮,以示對夢硯的偏愛。
而現在,皇上,也就是夢硯的新婚丈夫,正在外麵的新床上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