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節 改了芳蹤(1 / 3)

那是一個冬天,大地上幹淨極了,在一塊極目望去毫無遮攔的大平原上,稀稀落落地散著一些村莊,那是一些灰色的草房,跟這個冬天是同一個色調,黯淡而不起眼,仿佛隻要誰的手輕輕一抹就能毫不留痕抹去似的。

這些草房離大市鎮十分遙遠,大市鎮瞬息萬變的熱鬧傳到他們這裏,早已是波瀾不驚,一切都跟這裏無關,沒有什麼可以改變他們的生活,色彩斑斕的消息隻能增添他們的煩惱,貧窮和苦難在他們這裏牢牢地紮下了根。

一條日夜奔流不息的大河從這些小村落的東邊流過,不知道它從哪裏來,也不知道它向哪裏去,盡管總有人在這河上來來往往,但這條大河卻是貧陋和繁華的嚴格的分界線,世世代代誰也別想改變它。

河的西邊,叫甕子村。這個名字不是本村人取的,而是外人給的,是不知多少年以前的某一天,河那邊的一個風水先生給出的一個名字。那一年,那城裏發生了瘟疫,死了不少小孩子,雖然規模不是很大,但夠讓所有的人膽戰心驚的,幸好瘟疫隻是在人們頭頂一掠而過,隨著氣溫的轉暖,瘟疫也就悄無聲息地走了。

但事情總有個由來,那些女人們留住一個過路的風水先生,向他說明了情況,那風水先生捋著兩寸長的山羊胡子,走到那河邊的一個小山坡上,向四周眺望了半天,又眯眼想了好久,終於斷定,是河那邊的怨氣成精,過河來鬧事了。

女人們一聽,有理啊!可是,這怎麼辦呢?留風水先生宿了一夜,好酒好菜地招待他,想讓他給一個法子。終於,第二天早上,風水先生整整他的帽子,揉了一下腫脹的眼睛,斯條慢理地對大夥兒說道:“就給那邊的村落,取一個名字吧,叫甕子村,把那些怨懟恨意都裝於其中,不要再隨便出來害人啦!”說完,便拍拍屁股走了。女人們看著他的背影,將信將疑,不過,“甕子村”這個名字卻就這麼傳下來了。

甕子村的人,世世代代做著那些為人所不齒的職業,背屍的,哭喪的,做劊子手的,這還是明的,還有一些暗的,如盜墓的,為娼的,等等等等,凡是上不了場麵的職業,大多在這兒集中了。

這倒不是什麼人給他們規定的,而是祖上做了這份職業,子孫便很難跳出這個圈子了,任你怎麼折騰,到頭來還是離不了這個村落,就連男女婚配的對象,也隻能在這裏找,河東的姑娘,哪個願意嫁到這裏來?

這是一個被上帝下了詛咒的地方,河東城裏的小孩子晚上一哭,做母親的隻要一嚇唬,說“再哭,就把你送到河那邊的甕子村去!”小孩立刻就能噤聲的。

也怪,一眼看上去,甕子村的人都帶著那麼點兒不祥,這人的模樣,是怎麼看都跟他幹的行當有關,那個背屍的,臉上青黑青黑,看上去總帶著那麼點兒浮腫,很少跟人講話,總白著眼看人,怎麼看怎麼像個背屍的,仿佛臉上就刻著“背屍”兩字;還有那些個做劊子手的,迎麵過來都會襲來一股殺氣,眼睛裏仿佛裝滿了箭簇,一看你,你就會立刻縮小三分。

當然,甕子村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做著這種營生,還有很多的村民,臉朝黃土背朝地,安安分分過著自家的日子。

河東的祈水城,倒是好得很,這個好,不是一般的好,它的規格氣度,是其他的縣城所無法比的。祈水城與當今皇朝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宮裏幾代的宮女裏,好幾個就是來自祈水城的呢!那個辰妃,就是來自於這個祈水城東頭的錢府。

城裏酒店旅館,勾欄瓦肆,樣樣俱全,男男女女穿紅著綠,優遊自在,大街上車水馬龍,女人們環佩叮當,生活的陽光總是最先照到這些人。

這是一個史書都沒有記載的朝代,可它曾經就那麼真實地存在過,今天照耀著你我的太陽曾經也那麼照耀過它,它叫鳳凰王朝。有不少穿越的人遇到過它,隻是,他們都不曾回來,都毫無例外地成了它的子民,然後隨著時光的流水那麼向前向前,也許有一天時光不小心打了一個結,在曆史的轉角,我們又有幸會遇到他們,那時,就會聽到有關他們自己的故事了。

在甕子村靠河的一座茅草屋前,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有一棵高高瘦瘦的皂角樹,皂角樹落光了葉子,在枝椏間還掛著一個鳥巢,在北風中正晃晃悠悠。風從河那邊呼呼地吹過來,屋內很冷,絲絲縷縷的涼意正像無數條小蛇,嘶嘶地從窗和門的縫隙裏鑽進來。

梁如一從床上醒來,準確地說,是在床上被凍醒過來,她不由得緊了緊被子,睜眼,卻發現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除了外麵呼呼的風聲,周圍一片寂靜。

四壁是低矮的土牆,土牆斑斑駁駁,應該已很有些年頭了,牆上掛著一柄鋤頭,一個鬥笠,還有幾根粗大的繩子,房頂倒是新翻的,是金黃色的茅草,可是很低矮,低得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扯下幾根草來,除了一張床,屋裏再也沒有其他東西了。再看看床上,隻有一床打了很多補丁的被子,被子洗得發白,薄薄的,蓋在自己身上,抵不住外麵侵入的寒冷。

梁如意看了看她自己,卻見自己身上穿著一身桔紅色的絕華麗的絲織衣服,天啊,這衣服做得好複雜!梁如意坐起來,小心地把它扯開,抖了抖,好大啊,這料子足夠用來做一個被麵了,看起來好像是應該是古代的衣服吧?不過,好像又不是,自從梁如意研究漢服以來,對各個朝代的服飾都還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反正自己從未見過有這種樣子的,不過,她得承認,這衣服的樣子,絕美。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穿了這一身奇怪的衣服,這一身的華麗與她周圍的環境是那麼地格格不入。

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進來一個老婦人,老婦人已是滿臉皺紋,穿一件灰色的衣衫,她的衣衫也是很複雜的樣子,看起來有點象鬥蓬,老人的背已有些微微地駝,進來後,她又輕輕回身把門再掩上。當她朝床上一望的時候,不禁激動起來:“宛兒啊,你終於醒了,天神保佑啊!”說完,快步走到床前,淚眼婆娑抓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