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降臨,天邊最後一朵紅霞也被昏沉的藏青墨色所覆蓋,微婉瞳支在窗欞上的手肘已經酸麻,眼前看不見了七彩的顏色,她終於起身挪到了一旁的躺椅上,像以往那樣,靜靜的仰臥著,一個人看那空曠而幽遠的夜空,整個房間裏彌散著幾分寂寥的孤冷氣息。
這些日子她都是這麼在宅子裏安靜的度過,拒絕了冷耀陽要她搬過去一起住的提議,這陣子發生了那麼多事,忽然覺得很累,她需要一個人好好冷靜一下。
這幾天她想了很多,她知道是時候該自己退下來了。畢竟這不是該她常駐的世界,雖然她倡導著男女平等,巾幗不讓須眉,可她心底知道,其實女人還是很多場合不如男人能那麼極致的暢快自在。
作為女人,她不得不承認,在這個弱肉強食、以暴力與智能並存的黑道世界裏,永遠不可能有女人真正戰勝男人的那一天。天生的柔弱與嬌小,已經讓女人在和男人對等的天枰上少了一塊不小的砝碼,從一開始的起跑線上,老天就讓女人差了一步。
黑幫的生活,終究不屬於女人,早晚都要她們離開。
雖然她個性好強,很不願意服輸,可幾年來的殊死生涯和幾次的脫離艱險,沒有哪一次是她完完全全不借助了男人的力量。
不論是彥哥還是莫霖峰,亦或是蕭離和白冰,多少次都是他們在危難當中解救了她,幫她解決了困惑。甚至之前那一次的綁架,都是因為有了阿文那個未成年的大男孩幫了她……
依靠她一個小女人的力量,或許早就在這個灰色的世界裏玩完了吧!更不要說冷耀陽了,他在一旁暗地裏為她排解了多少問題和麻煩,那是無法計算的,她都知道!雖然這條道兒上,依附男人生存的女人很多,可是她不想再這樣被人照顧,她終究會成為大家的負累。
頭好痛,這幾天想的事太多,微婉瞳用力壓緊了抽動的太陽穴。
這陣子她也讓手下的人去打探安若軒的動靜,隻是一直沒什麼特別的消息,就好像他們那邊沒有發生什麼大事件,她的逃離似乎對他們並沒有掀起什麼風波,可越是這樣風平浪靜,她的心底越是不安。
那個人的氣勢她是領教過了的,憑安若軒對他的敬重和服從,他一定躲不過責罰,隻是現在唯一能祈禱的,就是希望那個大哥念著對他的兄弟情分,手下留情一些,不要趕盡殺絕了。
夜涼如水,半夜裏的空氣凝聚著秋日落葉般的青草芳香,略帶濕氣的草香中透著絲絲涼意,順著呼吸,一點點的沁入了心頭那片深藏著傷痛的地方,輕輕一觸,便會讓人不由自主的皺起眉頭,連帶著心底一陣抽搐,像是要奪了人的呼吸……
那個讓她又恨又歉疚的男人哪,如今是想放都放不下了,沒得到他確切消息前,注定要為他擔心憂慮了吧?
“砰—砰—砰”,幾聲含著小心翼翼試探的敲門聲響起,擾了微婉瞳正紛亂不已的思緒。
“劉媽,是你嗎?”小瞳將睡袍的帶子又係緊了些,整了整衣襟,邊往門走邊小聲應著。
“瞳姐,是我,阿文。”過了變聲期的嗓音,如今已經變得沉靜而又清透。
“阿文?這麼晚還沒睡?”微婉瞳拉開門,門外的阿文顯得有幾分局促與靦腆。
紅著臉,小聲說道:“瞳姐,你睡了麼?我……我睡不著,想和你說會兒話,行麼?”眼神有些渴望,巴巴的看著微婉瞳,讓小瞳不忍拒絕,她似乎始終對這個孩子硬不起心來。
“進來吧,我還沒睡。”微微笑著,將阿文讓進了門。
她並不習慣讓異性進入自己的房間,更何況是三更半夜,隻是這個無意中闖入自己生活的阿文,似乎總能讓她心裏升起與其他人相處時不曾有過的感覺,他的某個眼神,某個表情,都能激起她一絲清淺的陌生情緒,有關愛,有疼惜,是她無法用語言肅清的情感,而且她知道,這種感情發自內心,源於自然,和他曾經救過自己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