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麵上陡然掀起狂瀾,如重樓聳峙,頃刻間壁立奔湧而來,噴雪鳴雷,又好似一萬個俠客正齊聲怒吼,響遏行雲。
驚濤駭浪之間,忽見一條巨鯨,背鰭豎立如大旗,揚須噴沫地逼近,大有翻天倒海之勢。
當真是:四海翻騰雲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
相距不遠處,一艘艨艟戰艦,早就仿佛一片落進湍急漩渦裏的秋葉,全無自主地隨波逐流著,麵臨隨時被吞噬的厄運。
又是一個巨大浪頭打來,艨艟霎時幾乎被舉到了天際那似血的殘陽之上。
待它再次跌落下去,會否翻覆沉沒?艦中之人會否葬身大洋,淪為麵前那巨鯨的一餐?
正因為未知,才令人恐懼!
世間事物,大抵如此。
此時,那個衝天大浪已然勢竭,開始平散,向下拍擊。
那艘艦隨之下降,忽然上空有如傾盆暴雨,海水嘩嘩直灌過來。
而那條大鯨魚,已然近在咫尺。
它瞪圓了兩隻泛著紅光的怪眼,完全張開了血盆也似大嘴,露出一腔森森劍戟般的利齒。
眼見得它就要猛地一口,連艦帶人塞塞牙縫。
艦中眾人驚聲大叫。
便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名少年駕著一條小小龍舟,如離弦之箭一般射將過來;他端立舟首,一動不動,不使劃楸,亦不掌舵,全憑足下之力驅使龍舟乘風破浪,以平展的修長雙臂控製平衡。
他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幾乎是在與那巨鯨一口咬下的同時,他便已經停舟在那艘艨艟與大鯨魚之間,雙臂在胸前微一兜轉,分別朝著兩側揮出。
他左手一掌擊在艨艟艦身,那艦便平平穩穩地橫向移開了幾十丈,以右手同時猛力一掌重重擊向那條大鯨。
這一著左右開弓,雖則姿態優雅,卻也剛猛絕倫。
那巨鯨被擊中腮側,掌力透入內裏,震碎其腦,創劇痛深,發出震天哀鳴,碩大的身軀沒命價翻騰亂擺,激蕩起那惡波,滾起三丈多高,十丈多遠。
巨鯨的體長足有數十丈,這樣一個龐然大物,雖已中掌受傷,一時卻還不就死,拚著最後一怒,直朝那龍舟少年猛衝過去。
少年覷得分明,集中全身之力貫於右掌之上,轟然拍出,雄渾的掌力隔空襲去,如雷霆一擊,隻聽得一聲巨響,那鯨魚通體炸裂,血肉橫飛,染得那一片海域都腥紅起來。
幸得少年在那電光石火的一瞬操舟退移,遠遠閃避開去,才不至於被濺得滿身血汙。
波瀾平息,夕照映得大海長空一色金光燦爛,一群群海鳥爭相啄食鯨肉碎屑,有些竟還興高采烈,高歌盤旋,鹹潮的海風也漸漸習習吹拂。
少年衝著緩緩向他劃過來的艨艟,振聲高呼:“船上的朋友,你們可都安好麼?”
遠遠望見艨艟甲板上立滿了人,都揮舞著手,風裏傳來回應之聲:“我們沒有大礙。”“多謝恩公。”“恩公且住,我等有事相詢。”“……”
少年看著周遭那久久未暈散完畢的腥紅海水,怔怔地出神,然後又喃喃自語道:“虧我日夜苦練,這‘波若禪掌’的掌力卻還是比不上他。今天若是他在這裏,何須再多補這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