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琴聲,悠揚的琴聲從指尖穿流。
玖璿剛一進入河圖洛書,就被莫名的力量震暈,等醒過來的時候,才警惕地站起來,聽到娉娉嫋嫋的琴聲從對麵的亭子裏傳出,他凝神屏息,慢步走了過去。
金色錦袍男子麵如冠玉,廣袖流仙,單是看一眼,便知他修為高深,一身氣息內斂合乎天道,就與這天地融為一體。當他的視線投向玖璿之時,閃過一絲驚訝。
“沒想到血脈竟是微弱到這種地步。”
帝俊一眼就看出他體內狐族血脈的純正,他隱約想起當年也有一隻白狐,莫非是她的後代。沒想到她竟是留了後代,沒想到竟然還能看到狼族和狐族的後代,讓他不得不感到詫異和天意弄人。他在河圖洛書中殘存了自己的一絲靈智,就是因為河圖洛書沒有繼承人。
帝俊的本體並非洛昀所想的洪荒神話中的金烏,而是狼族,除了名字與帝俊有關,其餘的都不相同。
“你是先祖?”他警惕地走了上來,看到他手邊的琴,一抹疑慮在心底劃過,他隱約記得那個自稱是他師父,名叫楊墨的男人也有這麼一把琴。
他撥動著琴弦,娉娉嫋嫋的琴音再次傳出,他一邊彈一邊說:“你如果想要這麼稱呼也可以。嗬嗬,我早已死去,你所看到的不過是殘存在這河圖洛書中的一道靈智。”
霸氣凜然的味道全然斂去,可就是這繚繞的琴音,玖璿聞到了血腥和蒼茫的味道,他想起楊墨的琴聲,比他更為高遠,比他更加超脫。
“您把我找來,是有何吩咐?”他皺了皺眉。
“哦。也沒什麼,隻是想見一見河圖洛書未來的主人。”
玖璿聞言,心中便有了計較,這個男人果真是要把河圖洛書交給他,可是,總得有回報的吧。“那你想要什麼?”
帝俊頓了頓,手上撥弄琴弦的速度越發快了,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但玖璿卻沒有看到,因為他低著頭看著琴,“隻要你保我妖族生生不息,香火不斷,這是我的心願,想必也是你的心願吧。”
果然……他還是一心為了妖族,他是妖族的皇者,妖族以他為尊,為何會隕落?若是曾經,他會以妖族的複興為己任,披荊斬棘,成為妖族最耀眼的戰神,可他甘願為了一名女子斂去一身鋒芒。如今他的心早就跟著她去了。
“我拒絕。”他毫不猶豫地給了帝俊響亮的耳光。
帝俊彈琴的手驀然不動,他抬起頭,看向佇立在庭中央與自己相對而視的男子。
驟然間,帝俊釋放出強大威壓,壓迫得對麵的男子嘴角溢出血來,眼睛懾人奪魄:“不要以為我隻是魂魄就不能拿你怎麼樣,自從你進入河圖洛書之中,我就能讓你悄無聲息地死去。”
“我也由不得你拒絕!”
“你再想想。想好了告訴我。”
說罷,金袍男子重又恢複了一派淡然,雙頰泛起了一絲血紅,他剛才用威壓震懾住他卻發現竟然要用上六成力量,不過是一個小輩,竟也成長到這樣的地步。這樣想來,他看向被壓製的男子目光更加炙熱了。
“不要妄想在河圖洛書中有想要殺我的想法,因為這根本不靠譜,放棄抵抗,你隻能臣服於我。”
接著,他沒再看他,修長的手指不緊不慢地撥動起琴弦,一縷縷悠揚美妙的琴音從耳邊掠過,卻無論如何都讓人感覺是在天上走,走不進人的心中。
彈了三日的琴,終於帝俊說了第一句話。
“怪了怪了,為什麼我彈了這麼多年的琴,還是不行呢?”
他問玖璿:“你可知是為什麼?”
玖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你無心無情,怎麼能彈出這世間最美的曲子?”
轟!沒有誰敢如此直白地說他不懂情,不懂心。他乃高高在上的妖皇,就算是死,就算是與魔尊鬥法,他都沒有讓自己站在下風。
這個小輩竟然敢如此說他,他感到被羞辱,可終是被那無數的時光消磨了性子,好久沒有人能陪他說會話了,他繼而問他,“這世間,恐怕也沒有比我更能彈琴之人了吧?”
“誰說沒有。我就見過一個。”玖璿知道他是高傲得不可一世,卻又不會殺他,因為這地方隻有他們兩個存在,是人都會寂寞,是妖皇那就更加沒有朋友。
“還有誰能有我活得時間長?還有誰能比我還懂得琴的構造?”琴是他所創造的,這話並非假話。這是他足以自豪的東西,也是他死後唯一可以寄托的物件。
“你可聽說過楊墨這個名字?他就比你彈得好。”怕是隻有深刻地愛過,並且從未改變過深沉的愛戀,才會彈出那般惹人心動引起共鳴的曲子吧。他的神情都有些飄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