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王洵皺了皺眉,回答得毫不猶豫。
“怎麼報仇,回京師去,敲登聞鼓,直接向皇帝老子喊冤?還是帶領弟兄們逼宮,讓皇帝老兒交出凶手?”宇文至根本不相信,撇著嘴,目光裏充滿了鄙夷,“他會聽你的辯解麼?若是他不肯替封帥主持公道呢,你又能怎麼辦?誰不知道,高力士也好,邊令誠也罷,不過是皇帝老兒養的兩條狗。沒有主人的命令,他們敢擅自誅殺大將?”
“轟隆!”一道炸雷劈下來,照亮王洵漲紅的臉。怎麼辦?如果皇帝陛下不肯替封常清主持公道呢?你該怎麼辦?你有膽子造反麼?誰不知道,高力士、邊令誠,不過是皇帝陛下養的兩條狗!
“你,胡說......”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大聲駁斥。隻是話嚷出來,卻沒有絲毫的底氣,“子達,你,你不要這麼衝動!封帥的冤枉,陛,陛下未必清楚。況且,況且眼下國家正是為難之際......”
“封帥死時,國家何嚐不在危難之際?”宇文至話透過雨幕,字字如刀,“殺其人,奪其軍,不就行了?!他們又不是沒幹過?當初他們就是這樣對付得封帥。你我今天逃過一劫,也不過是僥幸而已。若非那姓馮的太監辦事不利,你我的腦袋早跟封帥一樣被掛在城牆上了!”
“不,不是這樣。不完全是這樣!咱們可以商量,商量一個妥帖的辦法?”王洵的心裏一片冰冷,嘴巴也被凍得發木。宇文至的話句句都說在了點子上,他根本沒有反駁的可能。但起兵造反,他又沒有這份勇氣。不光是為了頭上那忠義的虛名,還為了長安城中雲姨、紫蘿、白荇芷,還有若幹自己熟悉不熟悉,愛過與被愛過的麵孔。
“二哥,你別再自己騙自己了!我早就看透你了,我早就該看透你了!”宇文至哽咽著抹了一把臉,將雨水和淚水同時抹掉,然後重新拉開弓弦,用冰冷的箭鋒繼續瞄準王洵脖頸,“你根本不敢給封帥報仇!你根本就沒那份膽子!”
“喀嚓!”又是一個炸雷,將王洵炸得渾身發軟,臉色蒼白如雪。“你胡說,你胡說!我不是這種人,不是這種人!”他喃喃地替自己辯解,卻沒勇氣衝過去,奪下宇文至手中的弓,將其抓回軍中正法。
“你就是這種人!”宇文至一邊流淚,一邊嗚咽著痛斥,“在疏勒城中,你就猜到了封帥已經遇難對不對?卻還拿什麼假話來欺騙大夥,說什麼有高仙芝和安西軍在,封帥就安然無恙!你不敢承認事實!就是怕大夥在疏勒城中造了反,玷汙了你的忠義之名,耽誤了你的大好前程!”
“胡說,我不是!”王洵猛磕了一下馬鐙,準備衝上前與宇文至拚命。一支冷箭卻急飛而來,緊貼著戰馬的眼睛紮在了泥漿中。可憐的汗血寶馬受驚,前蹄豎起,放聲長嘶,“嗚嗚嗚——”
萬俟玉薤和王十三顧不上再跟宇文至做對,齊齊跳下馬,與方子陵一道幫王洵控製住坐騎。等三人再度站穩了身形,宇文至已經帶著隨從退到了五十步之外。
“別動!”宇文至將第三支弓箭搭上弓臂,冰冷的箭鋒瞄著王洵哽嗓咽喉打轉兒“想讓我跟你回去,除非我死在這裏!二哥,我不會再跟著你了,他們幾個也不會。你是個懦夫,徹頭徹尾的懦夫!從來不敢正視現實。在大宛的時候,其實你就猜到封帥的結局不妙,對不對? 隻是你沒膽子承認,對不對?要不然,你怎麼會讓宋武領著弟兄們慢慢走,卻非把我帶在身邊!你是怕,你是怕我知道封帥遇害後,立刻起兵造反,把狗皇帝和太監們一道宰了?對不對?你說,對還是不對!”
最後幾句他幾乎是咬著牙喝出,字字如刀,接連刺進王洵的胸口。王洵被刺得痛不欲生,佝僂著腰,努力想撐起身體,卻無法將脊背挺直。
不是這樣的,真的不是!他想要呐喊,嘴巴張了張,卻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在某種程度上,宇文至說得其實沒錯。在進入蔥嶺之前,他的確認為宇文至做事太衝動,不適合單獨領軍,所以才把大隊人馬交給了跟自己交情遠不如宇文至的宋武。
隻是當初做這個決定時,他自己其實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提防著什麼。而現在,卻恰恰證明,潛意識裏,他已經考慮到了今天這種局麵!隻是,隻是他一直試圖逃避,一直不肯麵對而已。
“被我說中了,對不對!二哥,我的好二哥!”見王洵不再開口自辯,宇文至眼中的淚更是止不住地往外湧,“我這人衝動,沒見識。但我這人恩怨分明。封帥待我像自家子侄,我就像自家子侄一樣回報他。無論是誰敢阻擋我報仇,我都要從他屍體上走過去。二哥,從今往後,你我兄弟各走各的道。即便在戰場上相遇,也千萬不要念舊。言盡與此,二哥好自為之!”
說罷,雙手奮力一撅,將角弓掰做兩段,丟在地上。然後撥轉馬頭,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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