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憑著幾個太監隨便傳下來的一句話,就叫大夥出手對付一個手握重兵的正三品大將軍,又的確有些強人所難。且不說大夥對此人心懷好感,單單是任務完成後該如何收場的問題,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沒有任何來自中樞的命令,隨隨便便就將一任采訪使弄沒了。往小了說,這是一場有蓄謀的兵變,往大了說,罪名已經可以向謀反方麵靠攏。雖然眼下朝廷的注意力都在潼關附近,有邊令誠等人從中運作,未必會對此事深究。可紙裏邊終究包不住火,萬一哪天叛亂結束,朝廷又把注意力轉向了西域,問起當年曾經橫掃藥刹水的懷化大將軍王明允在奉旨入衛的途中,如何‘暴斃而亡’的細節來,誰主動去當那頭替罪的羊?
恐怕,屯田使張素自己也不肯。雖然眼下他說得人五人六。想到此節,吳賢等人也不願繼續受人擺弄,互相看了看,陸續笑著開口:“既然是內廷安排下來的,我等豈敢推三阻四?可做事情總得量力而行吧!咱們且不說馬上就開到疏勒城外的那一萬鐵騎。就憑眼下王洵帶在身邊那兩百多侍衛,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對付得了的。一旦鬧出個什麼動靜來.......”
“是啊,屬下派人偷偷去查探過了。他們對采訪使大人,可是忠心得很!即便住在驛館中,也沒忘了安排人手在采訪使大人的住處附近巡視.......”
“哪個叫你們在城裏動手了?!”沒等吳賢等人把難處擺完,張素已經不耐煩地打斷。安西這麼大,在路上隨便找個地方,就不能解決了他麼?過後往吐蕃人,不,往回紇人那邊一推。反正他今天的幾道命令,已經把回紇人得罪狠了!“
“哎呀我的老大人啊!”宣威將軍馮治咧著嘴巴叫苦,“您老不知道,這行軍打仗的事情,可是不比下棋。隻要謀劃得好,黑子白子都能往上擺。那鐵錘王的名號,在整個西域就沒有人不知曉。尋常士卒,根本沒勇氣跟他放對。而其隨身帶著的那二百多名親衛,又都是在戰場上滾出來的老兵,身手個個以一當十。扮作馬賊去對付他,得多少馬賊才能把此事做幹淨啊?!”
“那又怎麼樣?就算他的親兵個個都能以一當十,難道你等麾下,連兩千人都湊不出麼?前幾天是誰跟我說過,隻要軍餉軍糧給夠,隨便一拉,就能扯出五千人的隊伍。”屯田使張素根本不想聽眾人的借口,撇了撇嘴,咆哮著反問。
“嗨,就這麼跟您說吧!”聽張素的話越來越不客氣,宣威將軍馮治也不再繞圈子,“我們手下的兵,都是朝廷抽剩下的,這點兒想必您老心裏也清楚。帶著這些老弱病殘去對付王采訪使,少了根本不夠用。而人帶得多了,就無法保證上下都是一條心。萬一屆時被王洵察覺出了破綻,以封常清弟子的身份等高一呼。屆時,弟兄們到底站在哪一方,還真不一定呢!”
“是啊,是啊!他們師徒,在弟兄們心中,可都如同神仙一般的人物!”忠武將軍吳賢也走上前,站在馮治身邊幫腔。
這下,張素可徹底沒脾氣了。太監們的實力固然可畏,畢竟相距還遠。底層士兵們倒戈一擊,所造成的威脅卻是近在咫尺。早知這事如此難辦,自己當初又何必貪圖太監們許下的那些好處?唉,都怪王明允這愣頭青,你得罪誰不好,偏偏去礙高力士、邊令誠的眼?!
“也不知道這王洵王明允,到底怎麼惹了內廷那夥?按道理,以大將軍的身份地位,應該看不上他這頭小雜魚才對?!”因為頭緒太亂的緣故,一不小心,張素就把心裏想的東西給順嘴說了出來。這下,可是冷水落進了熱油鍋。屋子裏原本沉悶的氣氛,登時變得熱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