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至倒能理解這些人急於投效的心情,笑了笑,輕聲道,“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早一天跟您這大唐天使拉上關係,他們心裏也能早一天踏實下來!”
“又信口開河!”王洵低聲嗬斥了一句,然後無奈地點頭,“那就讓他進來吧。我正好也有事情跟他當麵說!”
眾親衛答應著去宮門外宣人。片刻之後,領進來一個高鼻深目,長者金黃色頭發和胡須的白胖子。此人體態看似臃腫,動作卻非常麻利。隔著老遠,便雙膝跪了下去,一邊向前爬行,一邊大聲吟唱道:“勇敢善良的大唐天使,您的仁慈,讓天上的神明都為之讚歎。艾哈邁德家的麥爾祖德原意做您的仆人,永遠追隨在您的左右。用耳朵聆聽您的教誨,用眼睛見證您的偉業,用嘴巴和舌頭傳播您的威名,用……”
“行了,行了行了!”王洵被讚得渾身上下直起雞皮疙瘩,不耐煩地擺手打斷,“站起來說話,我有幾件事情需要向你核實!”
“仁慈善良的主人,您的睿智如同天上星鬥。哈邁德家的麥爾祖德能為您……”麥爾祖德繼續前爬,兩眼中放出炙熱的光芒。
“站起來!”王洵受不了對方的馬屁,不得不再度打斷,“來人,拉他起來,給他搬個座位!”
一眾侍衛強忍住笑,上前拉起一團軟泥般的麥爾祖德,強行將他按到一個胡凳上。剛一鬆手,麥爾祖德卻又火燒屁股般跳起,擺著手辭謝:“天朝使節麵前,仆人怎配有座位!大人您有話盡管問,仆人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讓你坐你就坐,別囉嗦!”宇文至看不過眼,上前衝著此人的屁股就是一腳。
麥爾祖德挨了踢,反而痛快了起來。欠著屁股在胡凳上坐了一個角兒,然後低聲表白,“既然主人硬要如此,您的仆人不敢違背,否則……”
“行了!”王洵氣得直搖頭,“我知道你的忠心了。今天我叫你來,是想問問俱車鼻施的領地和人口情況,還有每年的賦稅如何?你是他的稅務官,應該有點兒印象吧?!”
“尊貴的主人,你的目光能洞察一切!”麥爾祖德立刻往起一跳,弓著身子回應,“這兩年的戶口名冊和稅務賬冊,全存放在市署衙門裏。您的仆人在主人到來之前,就已經將所有賬本藏好了,隨時都可以供主人核查!”
市易署這個名字,王洵並不陌生。柘折城既然參照長安所建,想必也把同樣的衙門給照抄了過來。點了點頭,他繼續說道:“你做得很好。過會兒我會派人找你交接。但現在,我想了解一下大致情況。你能記得多少,先跟我說說便是!”
“啟稟尊貴的主人,所有賬目,您的仆人都記得清清楚楚!”麥爾祖德好不容易撈到一個表現機會,豈會不努力把握?當即躬了下身,大聲回應,“根據今年秋天的最新統計。前大宛國主,不,偽大宛國主俱車鼻施治下,共有男女四十三萬七千二百五十餘口。其中壯年男子有七萬出頭,壯年女子十二萬三千多,其他是老人和孩子。除此之外,還有很多貴族的牧奴,並沒有統計在戶籍冊內。您的仆人私下推算,這部分人口大概是六萬到十萬之間。其中絕大多數是壯年男女,也有一部分是小孩子……”
“有這麼多?”沒等麥爾祖德說完,王洵已經驚得倒吸一口冷氣。他先前得到的數據是,俱車鼻施麾下擁眾二十餘萬,其中隻有兩萬多人可以上陣作戰。誰曾料想,情報上的數字,和對方的真正實力相差了接近三倍。
“啟稟尊貴的主人!”麥爾祖德非常擅於揣摩上意,躬了下身,耐心地替王洵解惑,“牧民們通常都居無定所,並且其中很多是整個部落依附於偽大宛國。俱車鼻施隻能定期收取羊毛稅和屠宰稅。並不能完全驅使他們。真的要上戰場打仗,還得依靠柘折城和生活在柘折城附近的這些嫡係。”
“哦!”王洵輕輕點頭。這種情況估計和大唐控製西域的方式類似,也是羈縻為主。統治基礎非常薄弱。
“此外,貴族的奴隸,平素飯都吃不飽,是不能送上戰場的。否則,誰也保不準會出現什麼情況!”偷偷看了一眼王洵的臉色,麥爾祖德繼續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