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安西軍在怛羅斯河畔慘敗,西域諸國倒向大食的舉動,根本無可厚非。如今安西軍一雪前恥,西域諸國重新投向大唐,也是應有之理。畢竟這些小國的生存之道,便是朝秦暮楚。從來不會把見風使舵的行為當做恥辱。
而從王洵口中這麼一說,事情就完全變了味兒。如果附近的各方勢力立刻表明對大唐的忠心,則大唐可能會“原諒”他們當年的背叛。如果他們繼續猶豫下去,或者對大食人心懷眷戀,則活該被犁庭掃穴。
不講道理,一點兒道理都不講。沒有君子風範,一點兒都沒有。可站在一個唐人的角度,王洵的話偏偏又讓宇文至覺得非常過癮。仿佛隻有這般,才更符合他們天朝來使的身份。才更顯得勝券在握!
“怎麼樣,宇文小子,你有種給我一起幹麼?”望著宇文至充滿迷惑和猶豫的眼睛,王洵又大聲追問了一句。臉上的表情,與二人在長安街上做惡少時別無二致。
“二郎你說甚?!”宇文至習慣地反問,然後猛然抬頭。因為個人經曆和對待事物的態度不同,這兩年,他跟王洵之間已經隔閡越來越深。但就在此刻,那堵隔在二人之間的無形之牆,卻突然裂開了一條細細的小縫。透出另外一側那熟悉的溫暖。
如果馬上要死的話,至少這樣的死法,更痛快,更轟轟烈烈。轉眼之間,宇文至已經做出了決定,“行,咱就再給他們一個機會!”
“你帶幾個弟兄去隊伍兩側,免得一會兒有人被嚇到,做出什麼冒失舉動。”用手拍了對方一巴掌,王洵毫不客氣地吩咐。旋即,撥轉坐騎,逆著人流走向隊伍正中央。
宇文至衝著他的背影咧了下嘴巴,隨後,點手叫過十幾名自己的嫡係手下,“趙大元、楊昊、史懷義,你們幾個,各帶一伍弟兄,四下加強警戒。待會兒若是發現有人敢不服從命令亂跑亂動,直接射殺!”
“諾!”幾名低級軍官齊齊拱手,大聲回應。
被點到的都是見過血的老兵,原本就不怎麼合格的偽裝一去掉,渾身上下立刻殺氣畢現。商隊中立刻出現了一陣混亂,無數雙眼睛抬起來,錯愕地看向了隊伍中央。
那是“李記”大掌櫃所在。雖然這些天來,此人很少露麵。但那身雍容華貴之氣,還是給商販們留下的極為深刻印象。
然而,令大夥更驚愕的事情出現了。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李記”大掌櫃卻衝著姓王的護衛頭領,諾諾拱手。正當大夥迷惑不解的時候,幾名身材魁梧的“家將”從李記大掌櫃身後的駱駝背上,扯出了一麵旗幟,迎風抖了抖,驕傲地挑過了頭頂。
“唐”紅色的大字,黃色的旗麵,邊緣綴滿了流蘇,在太陽的照射下流光溢彩。
多日來壓抑於眾人心頭的謎底終於揭曉。不知道為何,幾乎所有人在此刻感到的不是恐懼,也不是驚訝,而是發自內心的激動於驕傲。王洵和宇文至事先做出的預防手段全部落空,商販們先是難以置信地張大嘴巴,伸出手來用力揉眼睛,然後猛然間爆發出齊聲歡呼。
“噢!”
“噢!”
“大唐!”
“大唐!”
這個遠在數百裏之外故國雖然不盡如人意,此刻卻使得離家在外的遊子們心中充滿了驕傲。
我是個唐人。憑著這句話,無數黃色的麵孔行走於陌生的國度,無論麵對多少危險和挫折,卻始終能挺胸抬頭。
我是個唐人。憑著這句話,無數黃色的麵孔在陌生的地域生根、發芽,開枝,散葉。卻始終未曾忘記自己的祖先,自己的文明。
這一刻,大唐不僅僅屬於李家。
這一刻,大唐不僅僅是一個朝廷。
他屬於所有摯愛著他的兒孫,所有以他為榮,為他奮戰的黃色麵孔。他是所有中原遊子心中永恒的圖騰。
感覺到那歡呼聲中得崇敬,護旗的兵士挺直身軀,盡力將旗杆挑直,挑高,挑高。
起風了。
金秋的風吹過來,將旗麵吹得獵獵做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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