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名瘦高個子韋玨雖然有“刻意賣弄”這嫌,射藝之高,畢竟被這麼多雙眼睛看見過。為了不令前來應試的良家子們過分失望,封常清再次做了老好人,舉薦瘦高個做了正八品下懷化司戈,並以安西四鎮節度副使的名義,聘請他為弓弩教頭,指導麾下士卒射術。
二人一個欣喜一個失望,卻都不漏聲色的地躬身謝過兩位大將軍提攜之恩。高力士點點頭,吩咐二人退下。然後又命人叫過來其他兩名堅持到最後一輪的,直接拔他們進入軍中效力,先於從九品下執戟長的位置開始做起,待日後根據個人表現再酌情升遷。
消息傳出,全場歡聲雷動。一眾良家子都從兩位大將軍的點評中,看到了晉身的希望。因此沒能在射藝場表現出色的,則把精力放在了器械場。未能在器械場脫穎而出的,則把精力重點轉向拳腳和明天的比試上。即便對四場比試都沒有什麼把握,也準備繼續碰碰運氣,不指望取得前五名,一舉成為有散職的軍官。能憑著綜合成績進入飛龍禁軍做個普通士卒,也比在家裏看兄長們眼色吃飯強!況且飛龍禁衛升遷機會多,從普通士卒升到從九品執戟長,隻須冊勳三轉而已。京師中每年正月十五賞燈,不失上幾場火都是稀罕。而每逢夏末,疏通城內的排水溝,也能立下不少功勞。萬一哪天走運正好被皇帝陛下看中了,一飛衝霄也不無可能!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高力士以眾人難以察覺的幅度輕輕搖頭。今天前來應募的這些年青人,畢竟還是太稚嫩了些。比起開元十一年那次選拔時前來應募的四方才俊,差了不隻是一點半點。那年的應募者,身上穿的多是半舊的粗葛衣,但簡陋服飾卻掩蓋不住他們臉上的勃勃英氣。而今天前來應募的良家子弟,大半以上穿的是錦緞衣衫,服飾奢華得有些過了頭,骨子裏那種英武之氣,卻被錦衣華服消磨了不少。
猜到高力士心情可能不太舒服,卻猜不出其原因。封常清笑了笑,衝著身邊的周嘯風輕輕挑眉。在將領中素有“粗坯”之名的周嘯風周老虎立刻心領神會,向前走了幾步,衝著高力士深施一禮,“早聽說驃騎大將軍射藝嫻熟,天下無雙。但小將一直無緣得見。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了,請大將軍萬萬不吝賜教!”
“是啊,是啊,我等久居邊塞,早就對大將軍的射藝有所耳聞。今天能親眼看到一回,回去之後就有的吹了!”一群安西軍官跟在周嘯風身後,衝著高力士拱手施禮。
“胡鬧!還不退下!”封常清低聲罵了一句,臉上卻明顯帶著笑容。
“嘿嘿,嘿嘿!”周老虎用力撓自己的後腦勺,一邊向後退,一邊可憐巴巴朝高力士臉上看。
高力士被他的假憨厚迷惑住了。笑了笑,大聲道:“也好,高某剛才一直賣弄唇舌,總不能手底下半點兒真章都見不得。取一把兩石半的硬弓來,咱家也來露一回醜。待會兒若是不中,諸位千萬莫笑!”“哪的話,能親眼目睹大將軍射藝,乃我等平生之幸!”周老虎咧了下嘴,笑著接口。
高力士笑了笑,隨手解開肩膀後的披風。然後活動活動筋骨,從親兵手裏接過一把兩石半硬的白樺大弓,一邊慢慢向靶位走,一邊笑著命令到,“將靶子豎到一百二十步位置。不在這個距離上,顯不出白樺弓的好處來!”
“諾!”親兵們一溜小跑,扛起靶子,又向後挪了整整二十步,於一百二十步距離上再度插穩。
前來應募的良家子們本已經打算去別的場地碰運氣,猛然聽聞皇帝陛下最寵愛的太監高力士要當眾展示射術,又紛紛走了回來。馬方見此,趕緊上前維持秩序,費了好大半天勁兒,才把眾良家子們重新安置妥當了,站在高力士身後二十步處,遙遙地圍成了個半圓型。
高力士從箭匣中挑了五支尾羽最均勻的箭,一支一支地插在麵前彎腰可及處的硬地上。一邊插,一邊笑著跟追上來的周嘯風等人閑聊。聲音卻故意提得很高,讓周圍大部分人都能聽見,“你們上過戰場,經驗肯定比我豐富。咱們大唐的羽箭雖然是兵部專門定製,卻並不是每支箭都質量上乘。臨戰之時,若是敵軍騎兵發起衝鋒,一百二十步距離,你頂多有三到五次發箭機會。所以,事先挑選挑選,就能多殺一個敵人,少給敵人一次接近本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