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來隻見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
大曆七百六十五年,永定帝元年。
八門閉場,天牢最神秘的牢房內,一個幹瘦得隻剩下排骨,身高隻有七八歲模樣的小孩數著身上的虱子,眼神空洞的盯著地麵。這裏貧瘠的沒有一點生氣,除了虱子,連隻老鼠都沒有。
“二十六位哥哥,恒兒祭拜你們!”他空洞的眼神中似乎有了一點光彩,他將這二十六隻虱子掐死放在地上,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九個響頭。
七年了,被關在八門閉場整整七年了,他拿起地上的虱子一隻隻放入自己嘴裏,看著空曠的牢籠裏隻有自己一個人,心中無限悲涼,遙想當年,他們李家乃是大曆的大族,族人之中除了家主是大柱國,其他六位長輩皆是封疆大吏,族內後輩亦在朝中各部門和地方擔任要職,不可謂不是權勢鼎盛,但是,盛極必衰,李家在享受了兩百多年的繁華昌盛
之後,半隻腳已經踏入棺材板的永明帝拓跋濬卻將目光盯上了李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萬鈞雷霆手段,在短短兩年之內便將李家所有勢力拔出,滅殺。
他一直想不通,當年那個和藹可親,喜歡抱著自己,喜歡說要將拓跋淩兒嫁給卓恒的皇帝爺爺怎會一下子變成殺人魔鬼,殺光了李家外族,殺光了李家長輩,殺光了李家十歲以上的所有少年,他還記得自己爺爺被押出牢房時的痛罵。
“當年戰敗丟城,是誰拚掉性命將那座要塞奪回來;當年你被太子設計圍殺,是誰千裏奔襲拚掉半族性命救下你;當年你登帝位,其餘三位皇子不服暗中謀反,又是誰以命博天,為你守下皇位!拓跋濬,是我們李家,是隻有我們李家!”聲嘶力竭的吼聲在牢房裏久久不散,但終究還是抵不住拓跋濬一句淡淡的‘聒噪,拖出去,斬了!”
冷漠地不帶絲毫感情,這一刻,李卓恒終於知道,那個和藹可親的皇帝爺爺已經不在了,是的,再也不在了,為了一顆國師口中可以延長壽命的琉璃珠,摒棄了之前的恩義,摒棄了之前的君臣,摒棄了之前的所有承諾,可惜,造化弄人,拓跋濬至死也沒有得到琉璃珠,一個月前,他死了,而原本擁有一千兩百多口的李家也隻剩下了一個李卓恒。
“轟隆!”
沉重的石門聲從燈光黯淡的通道中傳來,隨後一陣腳步聲漸漸走近。
“叛臣李卓恒,跪下接旨!”為首的是個太監,手拿聖旨,冷眼看著坐在牆角眼眸空洞的李卓恒。
“大人,我進去將他押出來!”跟在他身後的護衛沉聲說道。
“無礙,”太監冷聲說道,展開聖旨,宣讀到,“陛下有旨,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叛族李家也在此列,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剔除靈骨,流放圖裏!”
“李公子,新帝大赦天下,放你出去了,還不快來謝恩領旨!”太監拿著聖旨,本以為李卓恒會興高采烈地過來領旨,但見他依舊無動於衷,空洞地坐在牆角,眼中冷意散了不少。
“哎,打開門!”太監與李卓恒也算是老相識,當年他還沒坐上貂寺的位置,隻是一個大太監時,他還得過這位李家公子的賞,當下,讓獄卒打開門將聖旨放到李卓恒的手中。
“失去靈骨,隻不過是一輩子無法再修煉,終究是比要老死在這裏要好!”太監說道,“李家公子,得罪了!”
他慢慢站起,對著身後的兩名護衛招了招手,兩人會意,一人抓住一隻胳膊,太監伸出一隻手,摁在卓恒的背上,隨著一聲輕微的破碎聲,他的靈骨盡碎,日後再也無法修煉任何功法。
“你們帶他出去吧!”太監瞧著頹然之極的李卓恒,終於搖了搖頭,“淩兒郡主,老奴隻能幫你到這兒了!”
兩名護衛帶著李卓恒出了天牢,但並沒有如聖旨上麵所說般直接將他押入囚車裏,而是替他換了一身衣衫後便將他帶到了一處小巷的宅子裏。
“咚咚咚!”
兩名護衛輕敲著門,不一會兒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郡主安康!”
打開門,見到門口的郡主,兩名護衛趕緊拜禮道。
“多謝兩位!”說著,郡主從懷中拿出兩袋金子遞給兩人,同時,讓後麵的丫鬟帶出一個與李卓恒一模一樣的人,讓兩人帶走。
由於常年營養不良,李卓恒十五歲的年紀,身高卻是如同一個七八歲的少年,拓跋淩兒看著瘦骨如柴,身高不過自己半腰的李卓恒,眼淚再也忍受不住,拿出一個瓶子,將裏麵丹藥一股腦倒入卓恒嘴裏後,一邊哭著一邊將其抱入自己的房間。
二天兩夜後,昏死的李卓恒終於蘇醒過來,不過瞧見守在床前,身貌愈發地出類拔萃的拓跋淩兒,他感到自己的內心深處有種情緒在作怪,他知道,這種情緒叫做自卑,十年前,他五歲,她三歲,一個是未來大柱國,一個是郡主,兩人身份相當,天作之合,七年前,李家遭難,淪為階下囚,他便明白兩人之間再沒緣分,如今,他十五歲的年齡卻隻有七歲兒童的身高,長年難以飽腹,營養不良,麵黃肌瘦,而她亭亭玉立,沉魚落雁,如同仙子,這樣的自己又如何配得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