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急轉直下，一直冷了場，陳希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大咧直爽的丫頭了，歲月已讓她沉穩起來，展互維本就沉悶，所以不多話。他心裏一直糾結著一些問題，想問又不敢問。但皇帝那邊，總要有人來問的。
“你……”
陳希笑吟吟地看著他，幹瘦的臉真的隻是皮包著骨了，眼神清亮。展互維有些不忍心了。
“這些年我很好，再是不好的也都過去了，現在還算好。”曉得他為難，自己雲淡風輕地說了。
“瘦成這樣，任誰看了都不會覺得好。”皺著眉，“即使我們中間沒有皇上，也還算是老友。再則，你也算是我和內人的媒人。”
說起做媒，陳希樂了，“我做的媒都好，真正是第一好媒婆。”她的性子又勾回來了，笑意也濃了些，“說起來，你們都該給我包大紅包，以前年輕傻，不知道銀子的好處。”
“要太多恐怕不行，我這點俸祿，支撐一個家還算勉強。”
“還沒給就先哭起窮來了，想讓我心軟呢，那可不行。”兩人肆無忌憚的開開玩笑，時間過得也輕快，轉眼就到了午膳時間。易居溫好了書，過來請，見展互維還沒走，心上不悅。
“明知道身體不好，要靜養。幾十歲的人了，也這樣不懂事。”，明明是對著陳希說的，一句句確更像是針對展互維，眉眼一掃，展互維竟有些心虛，低下了頭。
“那我先回去了。”
陳希也不挽留，他們都是有了家室的人，也不在這些虛禮上做工夫。展互維直到出了府，吹了一陣冷風，還是不覺得真切。以前的她身體多好啊，瘦雖瘦了些，卻鮮少生病，一般的風寒，喝杯熱茶，捂一捂就好了。也許是那場病掏空了吧，這些年又獨自養個兒子，一個女人，饒是再厲害，還是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也來不及換上朝服，解了馬車上的馬，徑直往宮裏趕來。皇帝還在批閱奏折，這些年，他幾乎沒在後宮走動，宮裏也添了些新人，都被閑置起來了。
看展互維急匆匆的樣子，心裏也跟著一緊，他今日未來早朝，就知是去調查陳希的事了。放下筆，揚手屏退了閑人，若大的書房裏，隻有兩人，顯得空蕩蕩的。
展互維隻知急急趕來，卻又不知如何開口了，愣了半晌，陳希枯瘦的影子在眼前跳動，眼裏竟有了淚。看這情形，怕是她有些不好了，楊萊也跟著心緊了。都忘記之前吃味她有兒子的事，隻剩下了擔心。
“臣今日去見了她了。”最後擠出這麼一句，楊萊還在等著後文呢。“很是差強人意。”
“她不好了？”這才是他關心的問題。
“不太好。很瘦，很弱，臣在那裏的一會兒功夫，幾乎都在咳嗽。”盡量將話說得委婉些，又怕不能完全描述出她的慘狀。“要不要臣帶個太醫過去看看？”
“不用了。”她瞞著他，定是不想他知道她回來的事，當初那麼絕然的走了，現下又回來，恐怕是有放不下的事。人隻有快要死的時候，才會想著要先了結……他還在堅持什麼？“等下了這場雪，朕親自去看看。”
想要知道她的事，完全不用這麼費心的，隻要派人隨便打聽一下就全知道了。他沒這麼做，是為了尊重她。展互維有些不明白他們兩個人，明明相愛的兩人，兜兜轉轉到了今天這個地步，相隔十幾年不見，午夜夢回的時候，就不難受嗎？
已經皇後的宇依領了人在殿外候著，隱隱聽著他們的話，天氣寒冷，送了些參湯過來。這些年，她保養得很好，又後宮獨大，亦發尊貴了。皇帝從未踏足過後宮，沒寵幸過她，也沒寵幸過任何人。有什麼事，都是她來禦賜書房稟報，他們是夫妻，更像君臣。
好在她還有一個兒子可以依靠，總好過其他妃嬪，家裏人費盡心機送進宮來，皇帝連看都沒看過一眼。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女人，她走了，也帶走了一切，連皇帝的情欲都一並帶走了。如今她又回來了，走都走了，又回來做什麼？
皇後將參湯交到李公公手裏，自己先回了。走到半道上，就吩咐人去請國丈。女兒很少召自己進宮，想是有什麼要緊事，急急換了衣衫趕過來。天越來越陰沉了，眼看風雪就要降臨。父女兩個草草行了禮，就到正殿上說話。
“聽說那個女人回來了，爹爹可有一絲聽聞？”皇後直來直往。
宇尚吃了一驚，難怪皇上最近陰晴不定，眼下國泰民安，還有什麼事能擾了他？“聽娘娘這麼說，定是十有八九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