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忽然停下,他堪堪停住腳跟才沒讓自己撞到他們。
他不解抬頭,與周陶然的視線撞了個正著。從前要是二人視線交疊,他們總會有人先笑出來。可是這次沒有,他們都知道他們之間已經有什麼東西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
蘇仁和是怨恨周陶然的,於是這次他的視線中毫不掩飾地盛著怨怒。周陶然看著他眼底的變化,呼吸狠狠一滯,手捏緊韁繩。
粗糲的韁繩陷進手心,磨破他的右手,血珠染在韁繩上,滴落在地上,周陶然卻渾然不覺。
蘇仁和眼底的怨恨太過陌生,這是周陶然不曾見過的眼神。
這也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眼神,這樣看來蘇仁和不僅是忘恩負義,還恩將仇報。他根本不為自己抱住一條命而感恩戴德,反而因為丟了一根拇指而耿耿於懷心生恨意。
周陶然不爽。但他也並不多言,他平複著心底湧起的莫名的情緒,複抬腿往東菱趕。
清晨的林間一片寧靜,悠悠鳥鳴盤旋在上空中,原本是清脆動聽,落入周陶然的耳中卻是那麼的聒噪。
稍稍穩下來的心跳又因為鳥兒的啼叫變得急促,周陶然舌頭抵向上牙膛,放任著心底的思緒傾瀉而出。
不是自己不給蘇仁和機會,這一路上自己都在給他機會。隻要他上前走一步,向自己示好一分,自己都不會生起那樣的想法。
可惜蘇仁和偏偏不識好歹,悶不吭聲地走在自己背後。如今好不容易兩人視線相觸,他還擺出那樣一副表情,周陶然腦海中的理智崩潰,隻剩下憤怒。
周陶然呼了好幾口氣,依然不能冷靜。就快到軍營之時,他再一次的停住了腳,悠悠地邁著步子走向蘇仁和。
越靠近蘇仁和,周陶然的臉上便會更冷上好幾分,他隨便抽過身側士兵的刀,刀刃杵在地上,隨著他的步子在地上劃著一條長長的痕跡。
周陶然定定地站在蘇仁和的麵前,慢條斯理地把刀刃上沾染的泥濘輕輕擦去。
蘇仁和看著周陶然的動作心中一陣惶恐,他心中作了最壞的打算,又覺得自己是杞人憂天。皇子這麼地看重,肯定不會這麼輕易地讓他去死。
“蘇將軍,咱們認識多少年了?”
蘇仁和愣怔,好像是記事起自己就被皇上安排在周陶然的身邊護他周全。後來他在戰場上立功,周陶然體恤他讓他回了蘇家,成了東陵最年輕的將軍。
蘇仁和還未來得及開口忽地就感覺脖頸一涼,他不可置信地摸著脖子,看著手上沾染的鮮紅,又看向周陶然手中緊握著刀,刀刃正舔舐著他溫熱的鮮血,刀麵泛著寒光。
周陶然還不放過他,一刀狠狠刺向他的心髒。新鮮的血液又覆蓋在衣袍上,他得一聲驚呼。
周陶然抽出刀,蘇仁和直直地往後倒。
慢慢蹲下身,周陶然發現蘇仁和已沒了氣息。他伸出手按在那睜大的雙眼,緩緩使它們合上,輕聲呢喃:“永別了,蘇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