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煙羅那日回了洞府時候，並沒有忙著將那枚絡靈瑤草煉製成丹藥服下，而是將它小心翼翼地移植在了自己的洞府的藥園之中，並沒有去動它。
其實在那日與司空璟相遇之後，煙羅每每練氣打坐之時，總是覺得仿佛自己的心神比起從前未和人接觸時更多了幾分悸動，不再那麼容易沉靜下心神。
煙羅反思自己的修煉過程，難道，一旦和人類解除了之後，自己保持二十多年的平和心境，就這麼被無端地打破了麼。
修煉妖道，因為妖類本體並不是人類，修煉長生比起人類而言更加不合天道，故而要先修人性而後築修道之基。雖然煙羅憑借著前世為人，以人類本魂入妖體，以境界而言，比起她的肉身本體修為高出許多，因此這些年的山中潛修，比起其他妖道修士才是一日千裏。
這二十餘年的人世生活，雖然她活在陽界，可並沒有真正接觸到凡人的世界，若是隻是一味地苦修，有時在心境上卻反而不如入世尋道。
煙羅修的是禪宗功法，講究的是三重境界，第一境界是“落葉滿空山，何處尋行跡”；表述的正是對空的第一層理解。
人類探究自身出身本源，因此發問，從何處來，因誰而生，結甚麼善緣，行造甚麼孽果，要往何處去。領悟了這一重境界，才算得慧根獨具，能夠進而領悟更高深的層次。
第二境界是“空山無人，水流花開”；其中關鍵在一個“無”字，空山無人，即是人與世間萬物分離開來，就好比是妖道修煉到了結丹期，武道修煉到了宗師境界，雖然還沒有達到不墮輪回的境地，但也是非同一般俗世之人，壽元非常人可比擬。
第三個境界是“萬古長空，一朝風月”。指的是道術頓悟看破宇宙洪荒，宇宙宇宙，宇為天地四方，宙為古往今來，能化天地古今為己用，才是真正的天人合一境界。
煙羅此時，顯形中期的境界，才算是剛剛踏入了“落葉滿空山，何處尋行跡”的門，隻是她到底從沒有過入世的經曆，對禪宗的理解到底是太過淺薄了些。
壓抑不住心中的煩悶，她再也不沒有了打坐練氣的心思，心中自然對那擾亂她心境的司空璟更加憤憤不平。
這一日，她出了洞府，在山林中漫無目的地在山中閑逛著，不時禦風飛行一段時間，不知不覺，卻是到了與司空璟初時相會的那片紫竹林中。
心中仿佛有著什麼奇異的感覺牽引著似的，幾個輕身騰躍就來到了她曾經采摘過絡靈瑤草的潭水旁，蹲下身來，看著倒映在水中的自己的倒影，眉如遠山三分黛，眼如秋水攝人心。
她就在水潭邊，靜靜地凝視著自己，自己到底是誰？從何處來，往何處去？
來這人世間，是為了什麼？
縱然她天性聰慧，也苦思冥想不得其中要領，這千百年來無人能解的問題，難道獨獨她一個修行不過二十餘年的蠍妖，就能想出答案麼？
驀地，一個低沉而清朗的嗓音無端響起，“
空穀遇佳人，相見未有期。
如今複相逢，平素若相惜？
姑娘怎麼今日又來到這水潭之旁，莫非，這裏還生了什麼其他的靈草不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