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婭氣喘籲籲地後退一步,靠著牆壁,緩緩坐下。
不知道為何,她突然想起,在她還不是魔法學徒的時候,引導她接觸魔力的魔力學導師的話。
“隻要有毅力就可以戰勝一切?隻要努力就可以突破難關?”
“如果是抱著這種精神論,來學習魔法的話,那麼還不如趁著時間還早,洗洗睡了吧。”
“魔法的修行不是兒戲,天塹不是天堂,阻礙就是阻礙,不會因為你是主角就對你網開一麵,更何況你還不是真正的主角。”
嚐試感悟第一絲魔力的那兩周,是她人生最痛苦的兩周,身邊的同伴一個個先後感悟到自身體內魔力的存在,成為正式的魔法學徒,而自己卻隻能焦躁地原地踏步,等待著最後期限的一步步到來。
那樣的時刻曾經讓米婭覺得,隻要跨越過去,就再也不會遇到能與之相比的絕望。
然而米婭發現自己還是太年輕,太天真了。
。
“已經過去一夜了嗎……”
米婭蜷縮在牆角,在她模糊的視線盡頭,一點朦朧的白光正緩緩亮起,而隨著那光芒越來越大,越來越亮,米婭才意識到那實際上是拂曉的陽光。
沒有任何進展的一夜。
這已經是第六天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米婭開始熬夜練習生體煉金術。哪怕這兩周已經是最後的期末衝刺階段,白天的課上會講大量的重點,考點,米婭也已經顧不上了。
每天白天趴在課桌上小憩一會,然後晚上就拚命練魔法到3、4點鍾,回去匆匆洗個澡,趴床上迷糊個2、3小時就去上課,然後睡覺……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將近一周。
然而即便無論是體力,精神還是意誌都已經被削磨到了極致,眼前的難關也依然沒有因為她所付出的努力,而哪怕縮短一線。
看著地平線盡頭緩緩升起的陽光,米婭回想著這將近一周來的努力,視線逐漸變得模糊,淚水從臉上滑落,卻連抬起手拭去的力量都不剩下了。
而更令她接受不了的是,隨著這六天來的練習,她越發清晰地意識到,此時這淚水並非為了這六天來的毫無意義的付出,或者精神或肉體上的疲憊而流的。
每施展一次生體煉金術,米婭都能更加清晰地意識到,原來她遠比自己想象的更喜歡生命煉金術這門課程。然而,想要成為生命煉金師的願望,正隨著時間的流逝,期末考試的臨近離她越來越遠。而她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種充滿了無奈的不甘心,遠比肉體或精神上的疲憊,更痛苦,更——
令米婭無法接受。
隨著沙沙的腳步聲,草坪上有人在越走越近。
然而米婭連續數天來都沒有休息好,此時經過最辛苦絕望的一夜,她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朦朧而沉重的意識已經無法分辨來者是誰。
那人把米婭輕輕地抱起,在那人的身上,有著令米婭覺得熟悉而安心的味道,靠在那人的肩上,米婭疲憊的神經漸漸放鬆下來,陷入了夢鄉。
“對於魔法的世界而言,不存在奇跡。”
“這或許是因為,一切的奇跡之力,都已經被魔道書所囊括了。”
“想要獲得奇跡的力量的話,就去尋找魔道書吧。”
低沉的嗓音,隨著米婭的呼吸,一點點地潛入她的夢想,意識被捕捉,繚繞於上,持久不去。
。
“我決定了,我要用剩下的時間去找魔道書。”
睡足了整整20個小時,米婭已經記不清究竟是怎麼爬回床上的,隻是模模糊糊地意識到自己在睡夢中做了個至關重要的決定。於是她一恢複清醒,就從床上一躍而起,跑去高年級的教室找愛德華,說出了自己的決斷。
然而在愛德華那裏,她卻並沒有找到想要的答案。
“啊?魔道書那事我隻是開個玩笑,你居然當真了嗎?”當正在跟同隊伍的友人聊天的愛德華被米婭叫出教室,聽到她決定,金發少年的臉上看上去充滿驚訝,“我們學校的圖書館總藏書量將近一千萬冊,魔道書即便真的跟傳聞那樣有將近一千冊,也是一件大海撈針的工作。更何況魔道書在沒有接觸到合適的認可對象之前,跟普通書籍也差不了多少。”
愛德華頓了頓,又說道:“而且,在露恩法納把圖書館留給學院之後,理論上每一本魔道書的所有權都是屬於真理之心魔導學院的,即便你發現了魔道書,也不可能說一句‘啊!我找到魔道書了!’然後就大大方方地從正門帶出去。”
常年泡在學院圖書館裏,米婭已經很清楚地意識到了尋找魔道書的難度,但是愛德華說的第二點依然有些大大地出乎她的意料:“誒?!學長你的意思是?”
“魔道書隻能趁著圖書館閉館,四下無人的時候‘找’,或者說‘偷’。”說著這些話時的愛德華,眼神深邃神秘,讓米婭完全琢磨不透,“不過深夜閉館後的圖書館會開啟魔法結界,想要進去好像很麻煩。”
愛德華的讓米婭瞬間糾結了,‘偷’還是‘找’的問題還好說,反正她隻是想借用魔道書的力量度過眼下的難關,等她越過了心理障礙,就把魔道書還給學院,應該也不會受到什麼刁難。
然而問題在於如何進入深夜閉館後的圖書館,完全振作起來的米婭還不想就此放棄,不過若是她能想到什麼人可以解決這個問題的話——
“反正我覺得還挺好玩的。午夜圖書館大探險什麼的。如果米婭你下定決心想找找看的話,就提前跟我說一聲好了。”
可能也就隻有說過這種話的黑裘卡學姐了。
。
雖然黑裘卡是這麼說過,但是當米婭跑去找黑裘卡的時候,心情依然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
魔道書幾乎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後的辦法了,而如果連黑裘卡都沒法幫助她的話,那麼她也就隻能接受放棄的事實了。
然而黑裘卡比米婭想象得還要神通廣大——
“‘深夜潛入圖書館的辦法’?啊,是的,沒錯,我是有。”
當米婭在宿舍後院的花園茶會上找到黑裘卡的時候,灰發的少女正在用調勺攪拌著她最喜歡的,加了十三塊方糖的紅茶(實際上,在米婭看來,那已經不是“紅茶”了,而是“紅茶糖漿”)。
麵對米婭的詢問,黑裘卡以就像是“啊?下午茶?給我來一杯好了。”的感覺,承認了米婭的說法。
米婭注意到,在黑裘卡手邊的茶幾上放著《盧卡王朝詩詞小選》、《米盧德爾騎士譚》、《卡爾特魔法的十三種常用拓撲圖解》等幾本八杆子都湊不到一塊去的書本。
從閱讀的口味上來說,黑裘卡依舊是不折不扣的雜食黨。
然而現在不是揶揄黑裘卡那亂七八糟的閱讀口味的時候,米婭強行把自己的好奇心從《卡爾特魔法的十三種常用拓撲圖解》上扭回到眼下的話題上:“黑裘卡學姐你說你有辦法,是真的麼?不是說深夜的圖書館,即便連是導師他們,或者大魔法師級別的魔法師,都無法在不驚動任何人的前提下,潛入進去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