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1 / 2)

這一天,一連下了七天的雨終於停了,被雨水洗過的天空格外的藍,陽光穿透朵朵白雲灑下來,溫暖又舒適。秦書瑤一早便陪著秦夫人,去赴一個高官太太舉行的宴會,這偌大的督軍府,便更加安靜了。

楊錦心也難得的來到花園裏,她坐在長椅上,麵前依然放著畫架,但此刻她卻沒有動筆,而是靜靜享受著春日暖陽照在身上的舒適感。

周圍都是綻放著新綠的名貴花木,一株十八學士就在她身邊不遠處盛放著美麗的花朵,那梨樹上的花苞,經過這幾日的醞釀,也在今日迎著暖陽競相開放,春風拂麵,送來各種花香,讓鼻腔也目不暇接。遠遠的有腳步聲傳來,楊錦心依然看著那盛開的梨花,沒有回頭。

“這可真是好興致,這春寒料峭的,他也不怕你凍著?”略微尖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聲音還算熟悉,楊錦心當然知道是誰,但她仍是沒有回頭。

片刻,就聽見高跟鞋緩緩叩在石子路上,來人慢慢走到了畫架麵前,正是難得一見的楚玉。雖然同住在一個宅子裏,但是她一向是一人住在後麵的獨棟小樓裏,楊錦心真是很久沒見過她了。

今日一見,才發現她清瘦了許多,身上那件淺橘色錦緞旗袍,有些空蕩地裹在身上,那銀灰色的流蘇披肩包裹著她瘦削的肩膀,臉上的妝容依然精致美麗,但是那雙大大的眼睛裏卻沒有了往日的神采,楊錦心能從她那強裝出的驕傲裏,看出她內心的悲傷。

這讓她不由得皺了眉,她從心裏感到難過,為她難過,也為自己難過。

楚玉也在看著她,她好像偏愛青色,今日仍舊一件淺青色長衫著身,長發鬆鬆在腦後綰了一個髻,拿一支光溜溜的碧玉簪別住,略微蒼白的臉卻仍是沒有減少她的一分絕色。看向自己的那波光盈盈的雙瞳裏,帶著明顯的同情,這讓楚玉臉色一暗,她有什麼資格拿這種眼神來看待自己!

楚玉輕嗤了一聲,道:“聽說,你流產了,還是秦慕陽弄的?你不是他自詡的最愛嗎?怎麼,他也不肯要你的孩子?哦,我知道了,你失蹤了一段時間,這孩子來路不明了。”

楊錦心依然懶懶倚在長椅上,她略略抬高下巴看著楚玉,明媚的陽光讓她微眯了眼,她可以理解她對自己的怨恨,但絕對不能容忍她對自己孩子的侮辱。

“沒想到深居簡出的少奶奶,消息到靈通的很。你這個正牌的秦少夫人都還無子,我不過一個妾室罷了,自然是急不得的。”

說完,她不再看楚玉那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而是站起來拿起調色板和畫筆,準備開始畫畫,誰知楚玉就在這時候,猛地打翻了她手中的調色板,五顏六色的油彩潑了楊錦心滿身。

“楊錦心,你少在我麵前得意,你不就靠著一張狐媚臉嗎,你以為他是真的愛你?隻要我楚家還一日在這金陵城中,我楚玉就一日是他秦慕陽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你,一直到死了也不過是一個妾,一個妾!”

楚玉這咬牙切齒的話,讓楊錦心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還是那雙清明的眼睛,她轉身與她對視,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片刻,眼見著她的臉由紅變白,氣息難平的模樣。楊錦心輕輕歎了口氣,她對楚玉一直有著很深的罪惡感,每見到她一次,這種罪惡感就會從內心深處迸發出來,快速地摧殘著她的心,甚至讓她會有一瞬的無地自容。

“少奶奶,不管你信不信,我……我並不是故意要讓你難堪,讓你難過,我……比任何人都更討厭留在這裏,不管你信不信。”

楊錦心說完這話,也不管楚玉是如何的反應,轉身就往回走,連畫架都不管了,剛順著石子路走了幾步,就聽楚玉問了一聲。

“如果,我可以送你走,你願不願意離開!”

楊錦心頓了一下,內心一陣狂跳,纖細的指尖緊緊捏進了掌心,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

“一切都太遲了!”

是啊,一切都太遲了,他是個多專製,多暴劣的人,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的母親,她的愛人,都因為她不在了,她雖然強迫自己不去想,但她也知道,她唯一的姐姐一定還在他手中,隻要她一有風吹草動,那個曾經為了她而早早墮入風塵的姐姐,就會被拉出來,她隻有不聞不問安靜的做那隻金絲雀,才能換得姐姐的平安。

她已經賭輸了太多次,再也沒有勇氣去賭。

……

楊錦心不知道自己與楚玉在花園裏的對話,秦慕陽知不知道,但是午間他卻一臉喜色的回來了。

一身挺拔的鐵灰色戎裝,讓他整個人更加的冷硬,今日出了小太陽,外麵的風衣敞開著,裏麵軍裝的風紀扣也一連解開了幾顆,露出了一片胸膛,手裏還執著一根馬鞭,一路腳下生風地進了房間。

“你不是想去學畫嗎?我讓人跟周學仁說好了,下午有時間,我送你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