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了甲板,人流分散開來,楊錦心才迫不及待地跑到高處,眺望那輛載著霍冬來遠去的汽車。不想,眼中卻撞進了那不知在碼頭後方,站了多久,看了多久的高大身影。
他就那麼遠遠的,冷冷的看著她,盡管他離她這樣遠,她仍能感受到他那冷清淡薄的眼神。那一晚的記憶又湧上心頭,楊錦心狠狠的打著冷顫,雙手死死抓住冰涼的欄杆,刺骨的冷意從手指侵入了心底。
她看著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看著那個年輕軍官向他跑去,看著他向他行禮再離去。他就那樣遠遠地看著她,一動不動,楊錦心仿佛都能看見他臉上,那冷冷的笑意。
原來她一直隻是那個跳梁的小醜,他就是要給了她希望,再狠狠掐掉。腳下一軟,楊錦心跌倒在地,嘴裏隻默默地念著。
“冬來……冬來……”
隨著刺耳的汽笛聲,巨輪駛離港口,楊錦心看著遠去的輪船,心裏空空蕩蕩,卻偏偏好似火燒一般。她就看著那艘滿載著她美好希望和未來的巨輪,緩緩駛進了那一片水霧裏,江上煙波繚繞,水天連成一線,寒風陣陣,掀起驚濤巨浪,那巨輪一點一點地消失不見了。
秦慕陽看著那一動不動站在碼頭上的少女,她麵向著江麵,長發隨風飛舞,整個人被濃濃的悲傷籠罩著。他不由得心中一痛,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他走向她,加快了步伐,心痛的感覺很快就被滿滿的踏實所占據。
身後的腳步聲傳來,楊錦心緩緩轉過身來,依舊深黑似墨的眼瞳,盛滿了濃濃的恨意。就那麼死死地盯著他,這眼神,看得秦慕陽一怔,隨之便彎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我來接你回家!”
淡淡的語氣,那麼理所當然。
楊錦心卻隻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你怎麼樣才能放過他?”
秦慕陽劍眉微挑,停了一下,輕輕回答:“擅自離開軍營,當作逃兵處理。”
“你要怎麼樣才能放過他?”楊錦心再次冷聲問道。
秦慕陽生硬地抽動嘴角,仿佛露出了一抹殘忍的笑容,緩緩靠近兩步,他高大的身軀籠罩著她,黑眸閃過一縷疼痛的無奈,他的視線牢牢鎖住她不見一絲波瀾的瞳孔。
半晌,他那一向冷清的聲音,幾乎纏綿至極。
“留在我身邊,永遠陪著我!”
……
今年這個冬天格外的冷,一連幾日飛揚的小雪花,將這座古城變成了雪白的世界。
會議一結束,秦慕陽就匆匆離開了軍部,李仲源眼見著他走遠,連忙湊到還在善後的廖勇身邊,壓低聲音問道:“看四少這個樣子,烏衣巷那位還病著呢?”
廖勇白了他一眼,又低頭收拾文件,“不該打聽的事,別打聽,不想活了?”
李仲源沒好氣地拍了他一巴掌,道:“少在這兒狗拿耗子,跟你說正經的,花徑路有個老中醫,醫術高明,請去給那位瞧瞧唄,那洋醫生看了半個月也沒啥效果,換個中醫瞧瞧。”
廖勇皺了皺眉,又聽李仲源說道:“聽我的沒錯,那老中醫專治疑難雜症。”說著又拿手肘拐了一下他,“你抓緊啊,我可是再也不想看四少那張臭臉了!”
……
烏衣巷二樓朝南的臥室裏,明亮的水晶燈下,一名身穿黑灰色棉袍的老者正一邊捋著花白的山羊胡,一邊眯著眼睛給床上還在昏睡中的楊錦心把脈,秦慕陽雙手插在褲袋裏,眉頭緊鎖地坐在沙發上,隻緊緊盯著這邊。
就在秦慕陽耐心快要用完的時候,老中醫終於收回了手,老樹皮一樣的臉輕輕皺了起來,重重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到底怎麼樣了?”秦慕陽看著他的樣子,起身走過來,心情愈加煩躁,冷聲冷氣地樣子,讓老中醫的臉白了一下。
他抬頭看了秦慕陽一眼,起身朝他行了個拱手禮,才緩緩道:“這位小姐,肝火旺,脾胃虛,加之近日天寒地凍,寒氣入骨,這才得了這風寒之症。”
秦慕陽不耐煩聽他拽文,急急地打斷了他下麵的話,冷聲問道:“你就跟我說,她究竟得了什麼病,要怎麼樣她才能好起來!”
這老中醫卻絲毫不受他的影響,依然捋著他那山羊胡,慢慢悠悠地說道:“她這身體上的病好治,但是這心思鬱結的病,老朽就無能為力了!”
老中醫看著緊皺著眉頭,一身冷氣的秦慕陽,搖了搖頭,仿佛看穿了一切,頗有深意地說道:“我先開服藥,給她吃吃,但是,秦總長,這心病還得心藥醫的道理,你懂得吧,她這心結一天不解開,這病就一日不會好,老這麼下去,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