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整個王府,莫不是小心行|事,可誰知,羋閑鶴竟然……
晶瑩的果肉,呈現出半透明的質感,肉嘟嘟的肉兒,捏在她細長白淨的指間,顯得憨態。
“張嘴。”
她附耳輕歎,狀似調情。
羋閑鶴笑笑,果然順著她的意,眼含深意地吞下那粒葡萄。
大家均暗自叫苦,哪料到這是不折不扣的“鴻門宴”,羋閑鶴先禮後兵,在京城權貴麵前,大大地損了一回廣宋山莊的麵子!
頓時,口中食之無味,再好的珍饈美味,也味同嚼蠟。
在絲帕上細細擦淨手上的甜汁,這邊,她的戲已經唱完。
優雅地從羋閑鶴的膝上滑下來,她適時地在他麵前舞了幾下,寬廣的袖子,擦過他如玉的麵頰。
“王爺,奴家這便退下了,祝您和王妃,恩愛百年,早生麟兒!”
宛若下堂之妻的辭令,好一番祝福話語,配著眼中滾動的淚珠,她那一副泫然的模樣,令人心生憐愛。
步蓮華麵上哀戚,心中卻似開出繁花點點,強忍著滿腹的笑意,匆匆退下。
無數視線,膠著在她離去的背影上。
文武百官,皆有種卿本佳人的歎息,更有甚者,已經開始妄圖,想要問羋閑鶴將她要來,做自家姬妾的盤算來。
咂摸著那顆葡萄的滋味兒,她手指的柔嫩觸感尚自在唇邊流連,鼻息間都是她自然的淡淡體|香,羋閑鶴有些神思飄渺。
這一切,都看在宋規致眼中,這個遊走江湖多年的俠之大者,抿緊了唇,眼中灼灼。
是他的錯覺麼?!
人老了,便容易產生錯覺麼?!
借著府內到處明亮的燈火,步蓮華隨手抓了件不知是誰的翻毛鬥篷,罩在身上。
方才不覺得冷,這會兒出來,那風才真的是絲絲入骨。
隻是被這風兒一吹,原本紛亂亂的腦子,竟清醒了,那鬥篷倒也厚實,於是,她便隨意走走。
府內地方寬敞,隻是這會兒,人都在前麵伺候,她撿著一條石徑,蜿蜒向前。
一直走到池邊,見那大團的冰,覆著有些汙穢的雪,她這才想起,此時已經深冬,哪裏有波光粼粼的池水呢。
信步走走,繞著那水池走了幾步,見到那白玉般的護欄上,竟落了一片還算綠的葉片。
這次回棄命山莊,鬱驥竟一反常態,耐心地教了她如何用葉子吹出曲子。
她有些躍躍欲試,取了那葉子,一折二疊,貼在唇上,緩緩運氣。
先隻是“噗噗”的空氣聲,她有些懊惱,重新定了心神,終於吹出了調子。
隻是隨著腦子裏的旋律,信馬由韁地吹,剛開始,還是極生澀的,斷斷續續,停停走走。
她放下那葉子,腦子裏似乎浮現出古怪的影像來。
暗夜,厚重的雲層裏,幾乎看不到月的影子。
她眼前,卻是晴朗朗好天氣,女子一身水藍色錦衣,玉蔥般的手指間,同樣捏了一枚葉片。
她一笑,便露出兩排編貝一樣整齊的白玉牙齒,嬌柔的聲音揚起:“哎,怎麼還是學不會?娘再吹一遍,就一遍哦……”
說完,將那葉片含入唇中,悠悠揚揚的調子隨之響起……
步蓮華耳中似有鍾鼓聲長鳴起來,眼前有些昏暗,身子晃了晃,她趕緊扶住手邊的欄杆,穩住自己。
可是那曲調,和自己腦中的旋律漸漸重合,一時間竟揮之不去。
她試探著,將手裏的葉子夾在唇|間,順著記憶中的曲調,慢慢吹起來。
這一次,竟極是流暢。
這調子在清冷的月夜裏,倒也不失一抹亮色。
一曲終了,莫名的有些惆悵,風吹來,樹上殘餘的幾片枯葉簌簌,她一驚,該回房了呢。
有不高不低的掌聲傳來,她猛回頭,真的是太不小心了,有人接近,她都沒注意到!
“你吹得很好。這首《苦相思》,世間已經少有人能吹出來了呢,更可況,是用樹葉。”
來人目光灼灼,言辭懇切,聽得出,是真心讚美。
“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幾次細思量,情願相思苦……”
那人幽幽一聲歎息,似乎在吟著什麼。
步蓮華幾不可見地退了半步,藏在袖子下麵的手緊握成拳。
“宋大俠謬讚,小女子的拙技讓您見笑了。”
她笑吟吟地自謙著,然而眼中卻是防備不減。
笑話,她剛在宴席上折損了宋家的麵子,雖然不過是跑龍套,可是誰又說得準,這宋規致不會殺雞儆猴?
見他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步蓮華福了福身,便要先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