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看出來他的心思,逍遙子悠然地叮囑著,然後撕下一塊肉,塞進嘴裏,慢條斯理地咀嚼著。
“師父,你懂的東西可真多。”
熊琱也學著他的樣子,用後槽牙用力地嚼著堅硬勁道的牛肉幹。
“哈哈哈,不是懂得多,而是我想要活,不想死。我說過,我是個殺手,殺手就是,你拿了錢,就要殺人。要麼殺掉對方,要麼被對方殺掉。有今天,不一定有明天。”
逍遙子不以為然,滿不在乎地說著。
“那師父有沒有什麼特別在意的東西,或者人?”
熊琱忍著腮幫傳來的酸痛,試探著問道。
聞言,逍遙子的臉色微微一變,不再開口了。
熊琱知道,自己多言了,即便再問下去,他也不會再說什麼,恐怕,還會生氣。
於是,他慢慢地把手裏的小塊牛肉吃光,又把頭探出去,喝了幾口雨水,然後靠著山洞裏一塊凸起的石頭,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日清晨,雨已經停了,熊琱早早醒來,想到還要和逍遙子一同趕路,此處雖然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可自己也要想辦法去準備一些路上的吃食。
他爬出洞穴,剛要四處遠望,忽然,熊琱聽見一陣似遠似近,夾雜著鈴響和吟唱的聲音!
“肉身已死兮……魂魄歸來……陰陽調和兮……莫盼來生……”
熊琱聽了一會兒,急忙回頭,有些慌張地看向身後的逍遙子。
隻見,他仍是在閉著眼調理內息,兀自吐納周轉著,似乎並未聽見任何的聲響。
難道,是自己的幻聽嗎?熊琱疑惑地搖了搖頭,繼續向外爬出去。
“安魂……伏屍……”
熊琱爬出洞外,渾身驀地一抖,不動聲色地眯起眼睛,雙眼直直望向對麵的山頭。
巍峨的群山上,隻見一片鮮明的紅色衣角,慢慢出現在視線中。
長發披在身後,那人將雙手籠在寬大的袖中,走得悠然自得,口中念念有詞。
他身後,跟著一隊人,大概十幾個,高矮竟是一般齊,看上去應該是年輕男子,不超過二十四五歲的樣子。
令人奇怪的,是他們走路的樣子。
雖然隔得極遠,但望過去,那步子,每個人都是一般大小,腳下卻是虛虛浮浮。
蠟黃的臉上,個個雙眼緊閉,臉頰鐵青,嘴唇烏灰。
那是……死人的樣子嗬……
熊琱頓時感到眼前眩暈一片。
那最前麵的紅袍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視線,轉過臉來,向他的方向略一頷首,露出個詭異的笑容來。
他沒有停下,隻是繼續念叨著那符咒一般的話,繼續帶著那一隊人,向著遠方前行。
熊琱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可又抑製不住心頭的好奇,不清楚這究竟是一群什麼人。而剛才朝他笑的那個人,看起來像是男人,但五官眉眼卻又好似女子,嫵媚至極。
不知何時,逍遙子已經走了出來,就站在熊琱的身邊。
他也朝那對麵的山頭望去,但是什麼都沒有說。
逍遙子很清楚,那便是已經訓練成形的屍兵,之前王府別苑的一場殺戮,就是它們的實地訓練。
而現在,它們又將被帶往何處呢……江湖之上,是否又即將迎來一場新的血雨腥風?朝堂之內,是否也會被野心家們趁機顛覆皇權,改朝換代?
“走吧。”
他把手指嘬進口中,吹了一聲,不多時,昨夜那匹黑馬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小跑了出來,嘴裏還叼著幾片樹葉,正在咀嚼著。
“傻小子,你真的決定要學我的劍法?”
逍遙子向身邊的熊琱問道,不等熊琱回答,他牽著黑馬,率先向南走去。
“師父,等等我。”
熊琱急忙跟上他,挺直胸脯,一臉的堅決,雖然,他根本不知道九華山在哪裏,逍遙子的劍法又有多難學。
一切都是未知,可他不想退縮。
雨後的空氣極為清新,此刻,熊琱也明白了昨夜,逍遙子為何會說,下大雨是老天幫忙。雨水將兩人沿途的氣味,血液全都衝刷得幹幹淨淨,就連馬蹄印子也都不複存在了,即便追兵不放棄繼續追來,也很難覓到他們二人的行蹤。
盡管如此,兩人也依舊不敢打尖住店,一路風餐露宿,輾轉了三天兩夜,終於來到了九華山的山腳。
“一年,我隻給你一年的時間。如果你一年之後還不能領悟我的劍法,那麼,今日|你怎麼上山,那日|你就怎麼下山。”
上山之前,逍遙子衝著熊琱說道。
他點頭,忍不住又朝身後望了一眼,好像在同曾經的自己,徹底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