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接近國界的海濱城市,位於大洲的一角,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總是使得這附近的海域風平浪靜,既而成為了這一帶知名的海港。同時……也可以說是這個大洲人員流動性最大的地方之一。
我在三個月前來到這裏,兩個半月前打算暫時住在這裏。
利用我們除去路程外那不多的積蓄,我用剩下的一部分租下了港口旁的一間閣樓。黏糊糊的海風總是從碧藍色的海空深處吹進房中,刮起掛著的舊窗簾。在這樣一個潮濕的環境中,我開始擔心他的骨頭。好在在這樣的一個海濱城市中,什麼東西都要好來得多,就算是限製性的東西……連購買者的身份都不會有人理會吧。
包括燒堿、汽油和過氧化氫。
包括骨鑽、鋼絲鉗和鍍鉻的夾鉗。
一邊擔心著去骨髓時他會不會疼痛,一邊又擔心著漂白時他會不會難受,我完成了這項任務。當然,現在回想起來,把他整個人按在溶液中呆上一周什麼的……那時不時還在玩水骨頭爪子真是……
……真是太犯規了。
總之,那開始有些泛黃的骨頭如今已變得和初見時一般雪白,用搓筋和尼龍繩固定的關節也不會再輕易玩掉。
怕被路人發現很少去窗口、也不會獨自走出房門。偶爾會躲在閣樓陰暗的角落處裝鬼。
——這就是我的他。我最摯愛的……戀人。
我有時會把他拆開裝進箱子,帶到窗戶下不遠處的那個繁華的港口。時間不等,其實換個說法就是看心情。……有時一周兩三次、有時一個月三四次。
在那個各國商船來來往往的港口,時常會聚集著藝人。我大概是最新加入的那一個。說是“加入”或許不太恰當,因為……這些藝人中的大部分,都是隨著商船在世界穿梭,每到一個港口或是地方,便下船停留。
而我……能在這個海濱城市住多久呢?我想我也不清楚,如果硬要加上一個時間限製的條件的話,那麼應該就是……賺到的錢變少的時候吧。
沒有錯,我在港口賣的藝,是一門“魔法”——我對它是這樣稱呼的——嚴格說來,是一門略獵奇的魔法。在人們好奇圍觀的同時,也存在被嚇哭的小孩子。
我的魔法,就是可以讓一具人體骨架憑空行動。
有人猜想過我是偷偷用釣魚線控製著他、也有人猜想那骨架其實是一個上了發條的玩具,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家夥,最近get到了用他那可憐的骨頭爪子運算加減法的技能……還有,撫摸被嚇哭的女孩子的頭讓她哭的更厲害的、呃,技能。
無論怎樣,能夠賺到更多的錢就是好樣的……男人?唔嗯,還是叫他骨頭吧。
我聳聳肩,自從聽到我的房東在樓梯的拐角處和別人講究我是女巫後,我便買了黑色的布縫了一套像樣的外套,順便還把那小小的閣樓打扮得像鬼屋一樣。然後,那個饒舌的女人收房租時就再也沒敢進過我和他獨有的那小片天地。
隻是……今天出門買晚飯時,注意到了街邊的女人衝著我的背指指點點,口中還念叨著帶有“不祥”、“女巫”之類的詞彙。
我笑了笑,沒有理會。在現代社會,被壓抑著的迷信在有些時候反而會更加流行起來呢。
倒不如說……是我的他本來就已經成為了一個超自然的存在。
抱著懷中的外賣快餐盒,我回到了暫且被稱為家的地方。那副窩在床上無聊換著電視頻道的骨架一下子站了起來,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還能在這裏住多久呢?
——我不知道。
我想,明日……我該去查一查最近客運商船的目的地了。
然而,隻要是和他在一起,住在何方又是什麼問題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