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頃受了一記,眼神裏終於流露出一絲驚恐。那黑影在他的鱗甲上烙下的兩個大字:黑石!
滔天的蒼瀾之水遽然將萬頃覆沒,裏麵還浸溺著無數遍體鱗傷的蛟族水怪。
“如此不堪一擊,怎麼與人族抗衡?”黑石皺起眉頭,將萬頃拘禁在手掌上。
這時,一條青蛟騰雲而至,見此慘象,化作人形,臉色煞白道:“恭聞黑石大名,顯聖青丘。前輩好歹也是功參造化的大妖,不知何故刁難我們妖族?”
黑石愣然,他看到往昔豐腴的未酥此刻消瘦了很多,隻有肚子明顯地凸著,似有身孕多月。她愁眉不展,靜靜地立在他跟前,那麼近,那麼遠,凜冽的湖風吹得她衣衫飛舞。
“他不是什麼黑石,他是辰景!”萬頃臉色難堪地開口,趁黑石發神的刹那,逃了出來。
未酥扶著肚子,怔怔無言。隔著幾百年滄桑的歲月看去,而今的黑石臉若刀削,也不知在永寂牢地裏發生了什麼,他像是被磨平了大多的棱角,沉默如山。
“你是來報仇的嗎,辰景?”未酥再開口時,麵如冰霜,將彼此遙遙地隔成兩岸。
“我是黑石。”黑石喃喃地道,在沒見到未酥之前所有的想法,這一刻,忽然煙消雲散了。他想報複?想試試自己實力?還是想直接擒住妖王,逼他們投降?
“我不管你是誰!”未酥紅著眼睛,滾燙的淚水在眼眶裏閃爍,“我也不管你想做什麼,你若還念我們之間一點情誼,請你立刻離開!”
黑石不動,踏立浪尖,猩紅的水反複地衝刷著他的鎧甲。
“嗬,有膽你就別走,妖族的大妖們馬上就來,非把你碎屍萬段不可!”
黑石沉默地低垂下頭顱,蒼瀾庭的水緩緩地沉降,被拘禁的妖怪們也逃離出來。
“他不能走!”萬頃咬著牙關,指著狼藉裏的一堆龍頭殘骨道,“他剛才殺了老祖!”
黑石錯愕,他想起上幽城一役中與白玉對話的那位大哥,他剛才似乎終結了賣大力丸的老祖宗。
“對不起。”黑石開口,如果知道以大妖的精髓可以溫養魂魄,他完全可以用自己的。然而錯誤就這樣鑄成了,一不小心,他就被牽涉進俗世的紛爭之中。
他長歎了一口氣,黑色的身體裏忽然迸發出一陣祥和的瑞光。光芒在半空中散成光斑,落進蓬華山各個角落。受傷的妖怪們驚喜地將之接住,不消多時傷口便愈合了。
黑石禦風而起,消失在華光之中。
蛟族老祖被刺死的消息不脛而走,緊接著又有傳言,說是罪魁禍首黑石被封為了人族的族長。但整個江湖上,卻再沒出現過黑石的身影。傳說越傳越詭厄,傳聞中的黑石是被羈押在永寂牢地的辰景,他非但沒有魂飛魄散,還因機緣巧合,吸收了永寂牢地裏萬古的靈氣。永寂牢地如一座龐大的酒窖,裏麵鎮壓過無數的妖魔鬼怪,這些神話傳說中的人物精魅們被永寂牢地所煉化,最終徒作了辰景的嫁衣。
事實上辰景有此造化,多半還需歸功於吸噬了黑木老祖的精魂,或者說,是黑木老祖借辰景的軀體紮根於永寂牢地,這才造就了今日的黑石。
過了約有半年,人族突然宣布要進行審判:當年如何驅趕人族的,現在便如何驅趕妖魔,他們隻能選擇變成人形。
經過數百年的發展,人族渡過了最艱險的時期,而今崛起,輪到妖魔為生死存亡鬥爭了。
文怡受青征的照顧,終於康複如初,青征逮了一隻兔子精給她作軀殼。他們在一座小城裏生活著,青征不愛說話,倒是文怡整日亂跑,沒事就去城北的酒肆聽評書。
說書的妖怪總是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從妖祖皇帝講到三百六十多年前的天災人禍,酣暢淋漓地控訴人族是如何的可惡,人族中的辰景又是如何的恩將仇報,忘恩負義。
她回去問青征,自從她被封印成魂魄後,便一直沉睡著,根本不知道這期間發生了什麼事。青征對辰景的過去不置可否,但一聽到文怡問起她是怎麼複活的,青征又露出一副愧疚的眼神。
青征不說辰景的是非,並不代表文怡心中的辰景沒有是非。聽得多了,特別是上幽城一役中他背棄妖族、人族這事,讓她頗為反感。當然,那說書的妖怪也是避重就輕,並沒有講辰景是為了什麼又從玄天路上墜落下來。
兩大種族之間的戰爭一觸即發,這時,青征卻被魔王大肥找到,要帶他們回魔族。
青征道:“我不問世事多年,無論是妖族當權,還是人族統治,於我而言,不過是更換了一次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