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莊村村東有一株桃樹,四月清明的時候,桃花們不遺餘力地盛開。一籬笆玫瑰簇擁著桃樹,如王子守護著公主。緋紅與殷紅交纏著散落一地,姹紫嫣紅裏,還有一道獨特的風景。

文怡是大城市裏的孩子,比辰景大四個月。清明好不容易放個假,卻被父母勒令回老家閉關。因臨近中考的緣故,她不得不隨身馱負一籮筐試卷。

不知道老祖宗們一次收到這麼多卷子會有多開心?她捧著一束玫瑰,狡黠地抿住嘴唇,東風如汐,桃花瓣們撲上了她的肩頭。

辰景在一旁看她細細的眉彎,東風一吹,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兩人是從小玩到大的夥伴,上山捕鳥,下河摸蝦。後來山上的鳥和河裏的蝦幾乎絕了,辰景也為此深深自責過,雖然究其原因與他無關。

傍晚時分,吃過晚飯的文怡趴在窗口等待發黴,筆頭嚼爛了,有一道數學題仍無頭緒。書上說,隻用一把沒有刻度的直尺和圓規,將一個任意角三等分。她現在能做到的,僅是將一個直角分成三個三十度罷了。

正當她聚精會神地發呆,辰景冷不丁從窗口生長出來,神秘兮兮地說道:“還在寫作業啊,你看這是什麼?”

他手裏握著一支金屬杆,金屬杆前端一截是圓環。

“金屬探測器?”文怡在城裏的軍事博物館見過類似的工具,心裏好奇,“哪來的?”

“我爺爺以前是做什麼的,你不會忘了吧?”

文怡愕然,辰景時不時地就把他爺爺掛在嘴邊,很是低調地吹噓他爺爺過去盜墓是如何如何。

辰景今日也是在家裏閑的發慌,翻箱倒櫃不小心翻出了這一“曆史性物件”。

趁大人們外出散步,兩人蒙著腦袋一路溜到村東。在那株桃樹的旁邊,還有一座小山包,上麵落滿了桃花與玫瑰的殘瓣。風一直吹,辰景一路也在吹。

聽說這裏過去是一戶大家宅院,居住這裏的人老後,院子隨著便廢置了。年複一年,由於各種因素,大宅院的青磚黑瓦被拆遷一空,隻剩下一株孤伶伶的老樹作為見證。

兩人興致勃勃地決定先拿桃樹旁的小山包開刀,探測器放上去不久,便有了反應。兩人驚喜,辰景趕緊回家拿鋤頭。

“拿鋤頭幹嘛?”辰老爺子端坐在門口的太師椅上,不苟言笑。

辰景小心翼翼地回道:“在山上發現一株雞冠花,怡姐姐說挖回來做盆栽。”

辰老爺子的下肢害過頑疾,常常坐在家門口養神,一坐就是一天。他板著黑臉囑咐,別到處亂挖!

辰景高興地應了一聲,扛著鋤頭蹦了出去。

這小兔崽子,老爺子低罵了一句。

話說辰景轉回村東,在大姐大文怡的統籌指揮下,奮力刨坑。

此刻夕陽沉跡,夜風緊了又緊,滿樹桃花哪禁得起凶猛的吹拂,枝葉戰栗如鼓。

少女卻不以為然,瞧著花隕似雨,濃香四沁,心裏感傷的同時竟還有幾分歡喜。

“鏗!”鐵鋤撞到什麼東西,反震之力讓辰景險些脫手。

“小心點!”文怡埋怨,鄉下長大的小夥子,就是不懂得溫柔。

辰景嘟嚷著放下鋤頭,委身用手去刨。一隻灰不溜秋的石碗被他拾了出來,文怡搶過來端視,狐疑道:“難道是鋼化玻璃做的?喏,還有奇怪的花紋,像是文字,歪歪曲曲的不會是你寫的吧?”

一隻鋤頭也敲不碎的石碗!

陰風怒號,晚霞躲得不知去處。隻看到鈷藍色的天空如同凝鐵,周圍的草木簌簌凋敝。

文怡將石碗塞給了辰景,隻覺得飄飄忽忽:“有點困呢?你保管,我回去休息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