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鮮卑人贏得天祭遊戲的勝利並不光彩,我們這些活下來的人沒有以往的榮耀。你兩次救過她的命。草原人講究義氣,她不會不管我們。”勿忸於栗磾若有所思的望著李栗,“我們從奴隸變成平民已屬萬幸,兩位兄弟放心,倘若在草原過得不如意,愚兄請你們去雁門郡住上些時日。”
寄人籬下總不是辦法,李栗想是不是該做點生意什麼的,憑自己的腦瓜和閱曆,在中世紀做生意應該大賺其財吧,畢竟大把大把的機會。“管他去,愛怎樣怎樣,如今可是光棍一條,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有什麼關係呢。”終於不再胡思亂想。
李栗見識到了真正的烤羊肉。獵場盛宴,現場架火,現烤現吃,各家各戶的女人將破木板、木頭等燒柴堆到空地,堆成幾個大柴堆。又在空地鋪上氈子,拿出盛奶酪的器皿,酒壺、木碗、鹽罐,一應俱全。將抓來的獵物剝皮開膛,割下肉來串在鐵條木條上,撒上鹽,坐在火堆旁烤肉。
李栗等人沒有家小,庾業延把他們叫到上席,兩個大火堆圍坐著庾氏部落的重要人物。李栗、肥貓和瘸著一條腿的勿忸於栗磾落座後也不客氣,連日來的激奮和勞累使三人胃口大開,狼吞虎咽。一隻黃羊眨眼間讓他們三人吃了大半,馬奶酒喝了一壇。鮮卑人天生豪放,痛飲、猛吃、狂歌,很快大家混熟,半醉半醒,席間眾人七嘴八舌。有些事李栗漸漸聽出眉目。賀蘭女子出自大草原三大匈奴部落之一的賀蘭部,賀蘭部首領的長女。嫁給代國大王子黑騎王拓跋寔。六年前拓跋寔死了,賀蘭女子懷了身孕生下遺腹子拓跋珪。因為是遺腹子,孩子的身世受到質疑。一年後,賀蘭女子按照大草原的習俗“兄死妻其嫂”嫁給二王子拓跋翰。據說二王子當年追過賀蘭女子,一直念念不忘,終於得償所願,算不算有情人終成眷屬?如此一來,孩子的身世更加為人津津樂道。有人說是拓跋寔的,有人說是拓跋翰的,更有人說是老代王什翼犍的,因為老代王對賀蘭女子出奇得好。甚至讓一介女流之輩統領拓跋鮮卑的紫部,做部落大人。
李栗恍然大悟,明白黑衣人為何說自己沒有兒子,人死之後老婆生下兒子,天知道兒子是誰的。萬一不是自己的,這頂綠帽可綠得滴油。李栗可憐起賀蘭女子,現代社會有DNA親子檢測,那時真是百口難辯,更何況她已嫁做他人婦。不由想起前女友,而今她又是誰的老婆呢。不管在哪個世界,不管在那個時代,權勢錢財總歸離不開。假若自己有錢,她還會離開自己麼。什麼海誓山盟,什麼卿卿我我,抵不過錢的誘惑。李栗搶過勿忸於栗磾手中的酒囊,仰頭對天,咕嘟嘟喝下大半。
勿忸於栗磾醉醺醺張開大巴掌在李栗後背猛拍了一掌說:“怎麼樣,是不是比江南好,聽說南方山水相連,除了大山就是河流,隔絕成一塊一塊的。長江之南,一座又座小島相連。那裏比得上萬裏草原,牛羊遍地,日飲醇酒十袋,縱馬千裏快活。島夷啊!”
鮮卑人對於江南竟是這般看法,難怪他們稱呼南方人“島夷”。李栗並未覺得不妥,肥貓臉色變了,駁斥道:“你們牧馬放羊的粗豪漢子豈懂我江南之美,‘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卷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溫風暖鄉豈不強於塞外草原的風雪嚴寒。”
庾業延拎著酒囊走來,一屁股坐在肥貓身邊,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小兄弟文采斐然,有士人之風,可你們晉人正因為沉溺於溫室暖鄉才不思進取,竟將那神州中土讓與魔國氐人。與魔國爭天下,還要看我拓跋鮮卑。”
李栗突然傲然道:“晉國也非人人懦弱,當年霸王項羽率三千江東子弟滅掉大秦,誰說曆史不會重演,又有誰能保證晉人不能再入灞上。”
庾業延吃驚地瞧著李栗,鼓掌道:“有誌氣,好兒郎,庾業延期待與你們晉人相會大河之上。”
庾業延驚訝,李栗比他更驚訝。方才那話脫口而出,想都沒有想。李栗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可能說這話。他根本就不是什麼晉人,就算是晉人,也是一千多年後的晉人。不過,他說的話最終變成事實,四十年後當他率晉國北伐軍入黃河進軍關中之時,與他相會於河上的並非庾業延而是勿忸於栗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