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沈錦淩輕斥一聲,眸子轉向我,“今晚,交泰殿,你繼續過來伺候著。”
“你……”我欲將站起,柳綠這時候竟是伸出了一雙骨節慘白的手抓住了我。
沈錦淩窅黑的眸子不明所以地閃了些微許的光。
雲秀殿外蕭索的秋日投下慘白的光射在青石板上,雲頂隱隱有水波流瀉。光線反射,烘焙出一室的絕望。明黃的袍子如此紮眼,小雲修長的十指死死抓住的下擺被沈錦淩決絕地甩開,抬腳一踢,頭飾散落。
最後的一隻候鳥終是忍受不了秋日慘烈的陽光,飛離了皇宮。
漆製木門被決裂地闔上,發出悠長的回響。
柳綠終於抑製不住全身顫抖了起來,匍匐著爬向小雲。曉紅臉上縱橫交錯的闌幹已被小雲拭去。三個人重又如冬天相互取暖的雪兔般,緊緊依偎在一起。似乎,隻有在別人的身上,才可以找到最後一絲堅強的勇氣。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舊。
“傻丫頭哭什麼。從今往後,你同我一樣,也是娘娘了,應該笑才對。”小雲說著,往柳綠的碗裏夾上一點菜。“這是我們主仆……在一起吃的……吃的最後……”淚眼朦朧,小雲梗咽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用衣袖擋住清麗的容顏,不願讓我們見到她哭泣的臉。
“娘娘,以後……柳綠不能在您身邊扶持您了,娘娘……”說著,她徑自跪在地上,端正地磕了一個頭。“娘娘,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小雲點點頭。
我感到眼淚朦朧,將落未落,輕輕一點,晶瑩灑落。“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大概柳綠就不會……”
“姐姐,說什麼傻話。自古伴君如伴虎,誰也猜不著皇上的心思。這是柳綠的命,是命……”她修長的十指緊緊攥著,指甲深陷如肉。隻一會,她低了眸子,喃喃自語:“這是命,這是命。”喃喃重複,不知是說給誰聽。
小雲用袖子抹了淚,溫和說道:“柳綠,你跟了我這麼久。我也從來沒有給你梳過一次頭……我……”
“娘娘說什麼傻話,梳頭是下人做的,娘娘千金之軀,這活……曉紅來便是了。”說著,三個人竟又哭了開來。
“好了……別人還當什麼不吉利的事呢,柳綠姑娘,被皇上看上可是你三輩子修來的福氣,別人是盼都盼不來。”秋日未落,冰輪已升,劉公公已經帶了一幹太監來到雲秀殿外等候。
柳綠從衣袖中取出一個香包,悄悄塞給小雲:“這是以前還在張府的時候,阿牛哥給的。娘娘,你替我捎個話給他,就說……柳綠死了吧,讓他別有這個念想了。”
小雲身影一顫,點點頭,白皙的臉上閃過晦澀,幽幽一歎:“柳綠,你怎麼不早些告訴我……我……現在說什麼都遲了。”
“廢話什麼呢?皇上還等著呢。”劉公公又在宮門外催促。
我穿著小太監的衣服,隨著柳綠一起跟了出去。
遼國的秋比其他地方自然更冷一些,禦花園中的菊卻是開的絕望地慘烈。似要在冬日之前,耗盡自己最後的一絲年華。
那般,姹紫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