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君子諾 路重行(1 / 2)

扶桑走的第四天,江南又飄起了細雨,路重行站在池水邊看著那朵快要開放的並蒂蓮,原本他以為她可以等到花開的,皇上要出兵了,不是扶風,是草原上的其他幾個部落,皇上在給扶桑退路和機會,也是在斷她的退路,兵貴神速,不能等到他們聯合。

“小玉,給我準備朝服吧”

“是”,小玉歡喜的想著將軍終於想通了,將軍又是將軍了。路重行沒有打傘,他站在雨裏,站了很久,直到細雨將他的薄衫全部打濕,他才轉身回房,拿起了那把皇上賜給他的寶劍,認真的擦了起來,傍晚的時候,雨突然大了起來,小玉撐著傘走過小徑卻還是被淋濕了衣裙,花園裏,春紅謝了一地,她將路重行的朝服護在懷裏,風一吹,傘一斜,竟有些涼冷。她想多久沒有下過這麼大的春雨了,路重行穿著青色的朝服進宮了,暮色裏的皇宮顯得孤寂而冰冷,太監領著路重行來到了大殿前,殿裏搖曳著一方亮黃的燈火,一個明晰的身影映在窗戶上,他彎著頭,手裏拿著奏折。大雨還在繼續,大殿的門開了又閉了,通報的太監進去就沒再出來,路重行在殿外安靜的跪了下來,風雨如晦,他跪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眉目平靜的望著窗戶上一直未曾動過的影子,身後的深宮裏開始飄起了零落的燈火,宮門外早已是萬家燈火時,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天邊開始泛起了青白色,皇宮開始喧鬧起來,誰家的雞叫聲洪亮,穿越了深深宮牆,聲聲入耳。房間裏的燈滅了,門開了,吱呀的聲音在寂靜的大殿外尤為刺耳空洞。老太監打著哈欠走下台階,扶起了階下的少年,那是他看著長大的少年,赤膽忠勇,和皇上一起長大的最好的少年。老太監握住他冰涼的手,看著他蒼白的臉,歎了一口氣

“皇上昨夜批了一夜的奏折,現在累了,剛睡下,將軍也回吧,皇上說他知道要怎麼做”。路重行看了一眼朱紅的門,點了點頭,離開了。

太陽升起來了,很溫暖,小玉端著木盆站在井旁,把木桶裏冰涼的水倒進木盆裏,眼淚便嘩嘩的流了出來,她胡亂的抹了一把,端起木盆坐在井邊哭了起來,少爺病了,大夫說是受了風寒,她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隻知道昨夜風雨很大,少爺一夜未歸,她撐著傘在門邊等了一夜,早晨的陽光穿過街道照過來時,少爺回來了,倒在了她的腳下,臉色蒼白,她伸手拉他,卻被他衣服上的水浸濕了手。少爺的父親也是個將軍,在少爺六歲那年征戰沙場死了,夫人很難過,最後也死了,少爺便成了孤兒,先皇不忍心,便將少爺接進了宮和小皇子一起養著,老將軍和先皇也是很好的兄弟,老將軍死了,屍體被拉了回來,先皇一身素縞的站在靈堂前看著老將軍的牌位,拳頭握的很緊,眼裏有淡紅的血色。那時老將軍還不老,一個不到而立的俊朗高大的男人。少爺走的那日,天也下著大雨,皇上的車子停在門外,少爺倔強的立在院子裏,手裏抱著將軍的黑色盔甲和夫人最愛的絲絹,六歲的孩子終於嚎啕大哭,雨很大,打濕了滿院的哀傷和著少爺臉上的淚水,她的母親是府裏的廚娘,後來得病死了,夫人心善,便將她一直留著,做了少爺的小丫鬟,那天,她趴在柱子後麵看著風雨中倔強蒼白的少爺,眼淚嘩啦啦的流著,不是舍不得他,隻是心疼他,她哭著哭著便出了聲,從柱子後麵跑了出去,立在雨裏看著他,哇哇的哭,然後少爺便用他素白的衣袖擦她的淚,江南上好的緞子沾著水擦在她的臉上,濕濕的滑滑的,她的淚流的更歡了,他說他會回來看她的,讓他別哭了。她哭著一直搖頭卻說不出一個字,從那一天起,在以後的歲月裏照顧他,便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歲月如歌,唱不盡的此去經年。少爺長大了,堅毅而明朗,成了揚名天下的白馬將軍,穿著一襲黑衣的白馬將軍,江南女兒春閨美夢裏的白馬將軍,她很開心,開心他和她都健康平安的長大了,她不信佛,卻在每一次他出征之時去廟裏虔誠的為他祈福,然後等待,如此輪回,就是她的全部。她喜歡在雨天為他撐傘,喜歡看他眉飛色舞的對她說著他的雄心壯誌,江南的歲月太過溫柔,總會讓人恍惚的以為能夠安穩的長久,其實她並不是喜歡少爺,她隻是想站在歲月明滅裏,站在他身後照顧他,讓他好。照顧到她嫁人,或者如果遇不到良人,她就是他一輩子的丫鬟。她把他當成自己的大哥。崇拜他,欣賞他。現在,他昏迷不醒,高燒不退,昨日的雨太涼,他受了風寒。